莳萝急匆匆跑到明檀身边,“小姐,听说老夫人病了。” 明檀放下正在绣的帕子,针差点扎到手指,“怎样会?昨日不是刚和祖母说过世军的事,那时候还好好的...祖母毕竟说老了?”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就要往外走,问跟在后头的莳萝,“可还有其他情况没有?”莳萝摇头。 两人已奔到门外,正和杨嬷嬷撞到一处,小狗正蹲在一侧欢快地摇晃着尾巴扑腾起一片灰尘,杨嬷嬷看着小狗一片慈爱,“这狗真是舒服,比人还好,至少不用装病。” 明檀闻言,把杨嬷嬷让进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祖母怎么也学会装病了,这么...调皮?” 杨嬷嬷叹了口气,略表无奈,“其实真是没办法,本来是想装病,万千愁绪上来就成了真病。老夫人自小城回来后,可能说被公主劝了,让她尽量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整日折腾在子女的枝杈里,所以很多事表真的撒手不管了,即使知道三小姐有孕,夜只是把这消息告诉小姐,就说‘让檀儿尽情折腾去吧,可是...可能我对她太放心了,竟然还牵扯出一人命案子,幸好只是猝死,当然是不是猝死还不确定呢,不过看那仵作样,应该不会被她收买了就是,就算瞎猫碰见死耗子了吧,可是这样的檀儿是极危险的,不是说只是查找凶手,怎么现在也主动成了凶手。无论那人如何下流,也不该自己动手,不只是脏了手,这胆子越发大了,怎么办?’这是老夫人的原话,老奴之所以告知小姐,便跟老夫人接下来的打算有关,老夫人想分家。一来可以以小姐无父无母,可以把小姐养在身边。二来一分家,各家各户的矛盾很快便能显现,对于查找凶手也是一有利途径。而且二老爷很快便要迎娶陶小姐,三夫人正禁足着,都只剩自家人,不会有牵扯其他家族的利益争端出现。” 今日无风,明氏被人挪出来坐在躺椅上晒太阳,银发似光,脸上皱纹不多不深,只是猛然看过去错觉里一下子苍老很多,虽并未整日在体力劳动上挣扎蹉跎,却安享富贵之余,儿女孙子辈一个比能折腾。 三老爷听闻明氏有病,以为是最近事情惹得,于是来看个究竟,一来便看到愈显苍老的明氏,一瞬间跪在地上,“...母亲,儿子实在不孝,未曾想到家里会出这么多事,在自家人面前还好,却在外人面前亮了个底朝天。” “你这孩子就是太爱面子,如果不是因为面子,现在郡儿会成现在的这样吗?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知道是谁,虽养母对她也好,是不是面子情你我该不清楚,她不是更清楚,所以那刘公子只是偶然扶她一把,就认定人家喜欢她了。抱着这虚妄的念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孩子是无辜的,可是谁不是从孩子长起来的...” 三老爷脸上现出难得有的温情,“其实还有一事,那刘馋岩刘公子自己下了聘书,准备求娶明郡了。本来因有那人在我们家猝死在先,刘公子本想避讳,可是考虑到明郡肚子渐渐大起来,便决定提前日子。” “其实我早知道郡儿有孕的事实,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吗?”三老爷换了个跪姿,虽有疑惑,这疑惑加重了面部凝重,“其实是慧儿想嫁给刘馋岩,拿郡儿做筏子,用计把郡儿给了那酒糟人。后郡儿来找我,告诉我的。你是不是还是挺感谢刘馋岩的,当然了,你是男子,万不会用女子的立场感同身受。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就是有关郡儿肚子里头的孩子,你是想要长久的安稳还是只是暂时的安定,你说她父亲,你有资格发言,虽然不一定被采用,说吧。” “母亲什么意思?难道说想把孩子...可是,万一明郡以后不能生了,又如何是好?” “你觉得你母亲办事会如此不靠谱吗,既然有了主意,自然是万全之策,还用的着你提醒?” 三老爷点头附和,“自然自然。” “还有一事。你父亲三十八岁便去了,从此以后我便一直为你们兄弟四人操心受累,现在你们儿女们都成了家,有了主见,我早就该避让了,尤其最近几年更是如此。现在我想把这一切真正摆到明面上来,形式上虽不会有大变更,可是名头必须有,可能在你心里觉得并无区别,可是毕竟你有媳妇。母亲现在都有些后悔,不该逼着你只娶一个人,可是已经无法了,而且你在外头居多,顺遂自己心意的时候更多些,为了弥补,我也不拘着你,只是一点,家里的事务必要管好。□□虽去了家庙,那里清规戒律多,主持甚严,可是我怕□□这孩子已经定型,以观后效吧。” “是儿子不好,明明知道母亲老了,喜欢一大家子人聚集到一起,热闹一番,可是自从四弟没了,便再也没有这种机会。至于分家,既然母亲说了,我也同意。” “那就好,其实也只是把共有的东西分一分,还有家里店铺生意什么的,为了公平,定了抓阄,你是一家之主,可以等你媳妇出来再说,随你选择。” “不用等她,先把她们拘着,以后再说吧,还有一事,就是明郡成亲的事,母亲看,是否是——” “我是她祖母,自然是分内之事,由此,也只是做祖母应该有的那份。我有一事,虽老四去了后,你们三个兄弟说的信誓旦旦,可是现在有谁管过,老大是没办法了,你们也是同样的理由吗?” 正说着,二老爷也来了,明氏示意让二老爷把刚才提及的涉及二老爷的事说给他听,说时,虽闭着眼,好似睡着,却把两人的表情变化窥探在心里。说完后又呆了会,两人都离开了。 路上三老爷问道,“二哥,我听说二嫂临死时还被人打了两个耳光,确是明檀那丫头干的,可有这么回事?” “你也听说了,唉,这丢人的事,本来以为瞒的密不透风,没想到还是被你给听着了,确实,就是那丫头干的。本想打回来出口气,可是母亲拦着,又拿死去的人老四来说话,无奈的很呀。虽说你二嫂起不是因为这两耳光,可是死后装扮时外人都看在眼里,能不丢人吗?” “说到丢人,我不也是如此吗,两个女儿怎会如此不堪,唉——” “先不要做无谓的叹气,总觉得最近家里的是都和明檀那丫头有关,你想从前她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模样,怎样现在,忽然变化这么大,其中蹊跷必然多。你二嫂生前多次跟我提过,你刚回来,可能并没有耳闻?” “□□母亲也说过,可是不过只是一个丫头,还能掀起什么风雨,再说马上就要分家了,虽然明面上还是亲人,可是谁还需要顾及谁呢,不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我们大多时候在外头,何必在乎一孤女呢,如果事情真的和她有关,任她有再大的本事,还不是依附于家族的寄生虫,就算有母亲抚养,母亲又能活多……反正,老四一家就剩下这么一个人了,当初我们没下狠手不也是不想让母亲怀疑是骨肉自相残杀吗,如果此一时彼一时,就姑且算我们有善心,如果以后她该敢兴风作浪,到时候再杀也有的是办法。” 二老爷连连点头,“也是,我们还是细想分家的事吧,反正母亲已经说抓阄了,到时候一定要保证公平性,最好一次完成,反正你我平生运气不错,尤其在大事上,更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次也必定如此。哦,对了,等再过几月,我就要迎娶新二夫人了,如何,你能赶得回来庆祝吗?” “距二嫂去世好好不久,怎么就这么快,二哥平生不是最在乎人言可畏,怎么现在非要冲到风口浪尖上?” “人言可畏?果真有用吗?!我对女色不怎么计较,而且你二嫂生的又美,也会来事,有儿有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让多少人羡慕,我在这人言堆积起来的假象里活的太久,就连发现一丝她可能和别人有染的端倪我都不选择相信。可是呢,别人是怎样说的,我的头上是绿油油整片。虽如此,为了所谓别人的看法,我仍旧为她在母亲面前求情,母亲已经说的直白,不置于她死地只是为了孩子。现在虽然算是老了,我想随心所欲,想怎么过就怎么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还有什么?!” “虽如此,又是只对一个人,二哥,你也真是够痴情的。反正我觉得女人金钱名誉什么都得要,而且你不用付出太多,只凭着一张嘴什么都得到那才是本事。就像我为什么不想回来,因为回来的每时每刻都在演戏,先对着母亲演出孝顺模样,对着妻子表现出非你不可,对着女儿倒还好,给她们钱、首饰、衣服...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天空任鸟飞也不只是说说!” 两人说的尽兴,难遇知己的模样,一会走到分叉口,又一同往同一路上走了很远,满不在乎溅了一脸的唾沫,横飞在胡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