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鼻息,被轻轻的呼气吹得有些颤抖的睫毛。
十几年来都没有跟男人这般亲密接触的叶蒹葭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极其微弱的光与三百度近视加在一起,不仅能构成特别的朦胧美,也能描绘因为夜盲而慌乱的心悸。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叫六七来,但是她刚要开口,身边的男人就翻了个身。
话卡在喉咙眼的感觉真的很憋屈。可叶蒹葭一想到万一他醒来之后有什么不轨的做法,岂不是更危险。等那个时候,别说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了,就算是有六七在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样的大汉。
这边心脏还在突突突的,脸边又忽然一阵柔软袭来,痒痒的触觉从眼尾下滑到,叶蒹葭从头顶到脚尖都绷紧了神经。
借着从客厅透进来的微弱暖光,她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不同于人类皮肤的......大概是羽毛?
冒着生命危险,叶蒹葭一点点将身子推远。
不知道挪到了什么角度,她左胳膊撑着半身,亲眼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背后一对巨大的翅膀。穿着漆黑的长袍,露出的皮肤似乎与人类无异。
唯独那一对夺人眼球的翅膀,一黑一白,既骇人又动人。
虽然翅膀很漂亮,甚至翅尖上毛绒绒的羽毛让叶蒹葭都想伸出手摸一摸,体会一下是什么手感。但一想到方才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以及清晰的喉结,她还是屏息凝神着,连口水都不敢咽。
现在角色扮演开始流行复古风了吗?或者说,这是个心理变态的入室...睡觉者?
即便是在各式各样的刑事案件里接触过太多奇奇怪怪的心理的人,叶蒹葭还是想象不来眼前这个人会有什么目的所图。
看他熟睡的样子,一点防备都没有,哪里有个贼的样子。况且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难道是找不到财物就想休息一会儿?那这未免有点也太大胆了吧。还是说......
咚——
“诶哟!”
叶蒹葭只顾着思考分析,手臂上稍微松懈了一些,身子向后倾倒,等屁股重重的摔在地上,才发觉到自己方才已经挪到了床的边缘。
下意识的叫唤一声之后,她倒吸一口凉气。床上原本平稳的呼吸声戛然而止,床单与被子摩擦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向自己逼近。叶蒹葭抬起头看向床那边的同时,被一只巨大的黑影压在身下。
殷法儿坐在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一遍又一遍的听着录音,看着监控,将手头仅有的材料资源不断再放。
实在是奇怪。
她甚至已经动用了外公派来的保镖的力量,但所有能查到的嫌疑人里,压根就没有足够的财力能去报复蒹葭的人。
那段录音到底是谁的?寄到她手上到底是想做什么?
“月月,休息一下吧。”封初见将温过的红酒放在霜月手边的杯垫上,为她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肩膀。
殷法儿从思维的死胡同中抽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听惯了的老封称自己“月月”,恍惚间竟然有些陌生。
也许真的是像蒹葭说的那样,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自己季霜月了。就连蒹葭也有快十年没开口说过这个名字了。老封这样叫自己,不过也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他叫顺口了改不过来罢了。
但即便是老封,也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季姓。
那个以她为圆心,身边朋友为半径的如雷一般的姓氏雷区。无人敢去触碰。
其实殷法儿一直以来都很奇怪,为什么向来严苛的外公却从来没有对她的亲生父亲有过半句责难。明明就是他当初丢下才两岁的她和妈妈,从这个世间蒸发般消失不见。
妈妈是外公的小女儿,在家中是最最得宠的。不论是两个舅舅还是外公外婆,都见不得妈妈受一点委屈,人生轨迹上更是希望妈妈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所以当他们知道妈妈偷偷选择了公安大学时,家里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外公甚至将妈妈的卡冻结。
但偏偏,在妈妈结婚三年后爸爸突然失踪这件事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过爸爸的一句坏话,哪怕一句抱怨都没有。
“老封,”殷法儿合上了电脑,牵着封初见的手,“你说,如果你有一天离开我,可能是因为什么?”
封初见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样刁钻的问题。在思考片刻后,他坐在床沿上,半身倚着桌子。
“如果我们没在一起了,不可能是你的问题。”他认认真真的看着法儿的眼睛,没有分毫的立场摇摆,“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会有我的难处。”
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凝重。
“哦对了,”封初见将目光从她有些黯淡的眸中抽离,起身到客厅取了一只大信封,“今天早上寄到店里的。”
殷法儿接过印着“同城速递”的有些分量的大信封。
寄件人:小李
小李?小李是谁?殷法儿有点茫然。
“你没帮我拆开看看是啥?”她撕开上面的封条,随口问老封。
“你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拆开。再说,万一是很珍贵的东西,我又笨手笨脚的,给你弄坏了怎么办?”封初见抬起头抿了一口温温的红酒,微微的雾气朦胧了银边眼睛,他说着话的同时目光也从来没有落到过那只大信封上。
殷法儿撇撇嘴,左手接住了从信封中倒出来的本子和盒子。
夺目的丝绒红上镶嵌着烫金的“荣誉证书”,质感厚重的小木盒子里呈着闪亮的勋章。
她拿着东西歪着头,直到看见证书里面工整的手写体,这才想起来是上次齐局说的市里给她颁的奖。因为她最近一直在忙手头的案子,业余时间还要照顾蒹葭,所以上个星期的颁奖典礼就没去。
那种说说感言大家再鼓鼓掌的典礼,她从初中就不屑于参加了。
“奖状。”殷法儿像是例行汇报工作似的,将本子随手撂在了桌上电脑旁。
还有东西?
她刚要将信封扔掉,却在信封角处摸到一块凸出的方块。
“这种东西明明就是荣誉的象征,我就应该给你专门弄个大柜子来展示你获得的这些......”封初见捧着她口中的“奖状”细细端详感慨着。一想到被霜月丢掉的大批大批的荣誉证书,就觉得满心可惜,都没发觉自己又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殷法儿倒是已经自动屏蔽老封的唐僧模式,扣出了藏在信封角落里的U盘。
播放失败?什么意思?
在重新连接多次都点不开文件之后,逐渐暴躁的殷法儿愈发觉得这是局里跟她搞的恶作剧,以惩罚她多次不去参加市里的颁奖典礼。
“老封,帮我修复一下这个U盘吧,”殷法儿起了身,“我先去冲个澡。”
被打断封初见看她径直起了身去阳台拿浴巾,十分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阐释荣誉证书的意义。
“修好了会有奖励吗?”封初见虽然嘴贫,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麻利。
殷法儿胳膊上搭着浴巾,解开了她随意挽起的头发。霎间波浪的金长发在暖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头顶的灯太亮了,还是她在发光。
“你若要,就有。”她向老封抛了个媚眼,也不管他接没接住,转身就进了浴室。
封初见也勾起嘴角一笑,拉过椅子坐下。他特意加大动作幅度,还整理了一下衣领,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架子,开始盘弄电脑。
花洒在回音较大的浴室发出嘈杂的声音,水花落下淅淅沥沥的。竟同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季有些相似。
“又干起了老本行啊......”封初见心甘情愿的给殷法儿修着U盘,眼镜上倒映的电脑屏幕快速的滚动,两只手在键盘上流利的敲打着。
殷法儿一边揉搓着满头的泡沫,一边继续思索最近接触到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