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吞了吞口水,没有行动。 未来首辅高贵的肩背她不敢染指。 程释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刚才虽说服了他们,但人心难测,谁知他们会不会改变主意,若拼力气,我不是两个常年干农活的成年男子对手,咱们最好还是快点回去。” “哦!”知道还不算彻底安全,为逃命,苏澄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伏到程释背上,圆乎乎手臂圈住他脖颈。 程释站直,手在她大腿外一托,继续沿山路前行。 他虽只有十四岁,可是骨架已长成,肩宽背后,苏澄趴在上面,只觉得温暖舒适,又满心安稳,仿佛拥有一座强而有力的靠山,除了山塌,再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悄咪咪裂开嘴角,兴奋地将手臂收紧。 虽然背了一个人,但不用迁就小女娃步伐,程释比先前走得还更快些。 初时心无旁骛,然而姑娘虽小,总也要喘气,有道轻柔的气息断断续续吹在他颈后敏感之处。 痒痒的,暖暖的。 就像苏澄的人一样。 小猫似的,你惹她她不乐意,你不惹她她又来惹你,小爪子非挠得你发痒才肯罢休。 刁蛮任性,但人不坏,不经意总会做出一些暖心之举。 程释这样想着,不由叹了口气。 苏澄全然会错意。 她怯生生开口:“程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怎么说?”程释有点不解。 “要不是我雇用假山匪,也不会给人可乘之机,差点害了爹爹。虽然这不是我本意,事情却是因我而起。” 她吸着鼻子,把如何被阿伟三人带走的经过讲述一遍。 “又很笨,明知道东郭先生前车之鉴,还是上了当,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程哥哥你涉入险境。” 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浓浓的自责。 换做从前,程释一定会冷嘲热讽一番。 今天却不忍心雪上加霜。 到底是自己救回来的小姑娘,仿佛自动划入他的保护范围,轻易不能伤害。 而且见惯了苏澄咋咋呼呼犯二犯傻的开心模样,这会儿竟见不得她伤心萎靡,安慰的话语不用打腹稿便连贯而出。 “别傻了,什么险境不险境,不来救你,难道让那几个大老粗把你带回去当童养媳?” 那和直接推她去死又有什么差别。 “咱们一起来的,当然得一起回去。” 忽然得了未来首辅大人这样一句承诺,小姑娘心里乐开花,眼睛却止不住泛酸。 程释感觉到有细小的水滴落在脖颈上,不由皱眉,他哄人的技巧就那么差,竟把她哄哭了? 远处春雷乍响,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落下。 程释一时又不敢肯定,刚才落下的水滴,到底是苏澄的眼泪,还是春雨。 他寻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走过去,将苏澄从背上放下地,然后抬手去解自己外衫。 苏澄“噫”一声捂住双眼。 柔软的布料盖在头上,她疑惑地挪开手,原来程释脱下外衫是为了给她遮雨。 被照顾得妥帖周到,说一点不感动绝对是假。 可不等说什么,程释已经又将她背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 那件外衫的内衬不知是什么做的,竟能防水,苏澄缩在下面,一点没被淋湿。 程释却被雨淋了一头一脸。 苏澄举起小手,拉拽着那件外衫往他头顶遮去。 程释后脑不能视物,感觉到背上的小姑娘扭来动去,以为她耐不住性子,任性胡闹。 “别乱动。”他轻斥,“你真挺沉的,我就快背不动了,再乱动迟早掉下去,把你屁股摔成八瓣。” “我只是想帮你遮雨。” 好心被误解,苏澄有点委屈。 但还是试图平心静气地解释:“我身子好,淋一点不怕,程哥哥你就不行了,万一冻着了,哮喘又发作怎么办。我听说,哮喘严重了也会死人呢。” “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程释心里感动,嘴上却是一贯的冷淡刻薄。 “怎么不是盼你好呢?”苏澄不解,“因为你是堂堂状元之才,所以决不能不能这样英年早逝。” 她手上没有力气,才说几句话的功夫,举着衣裳的胳膊就发酸发软。 可不能让程释淋雨的念头十分坚定,左思右想,干脆把衣裳拉过自己头顶,往他脑袋上一蒙。 程释:“唉,你蒙住我眼睛了!” 路都看不见了…… 苏澄连忙又往回撤了一点,“这样好了吗?” “嗯。” 又是她一向不喜欢的那个“嗯”字,但不知为何,这次听起来并不像从前那么冰冷讨厌。 “程哥哥,”苏澄趴在程释耳边,轻声说,“我以前觉得你可吓人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还不错。” 对于如此赞美,程释都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生气,只无奈地顾左右而言他:“你就那么肯定我能中状元?” “那当然啦!”苏澄点头,“你肯定没问题。” 又说:“万一要是因为我害你淋雨……那我的罪过就大了,所以我要保护好你。” 语气诚挚,不带半点虚伪。 程释听得心软。 谁被人关心照顾着会不开心呢。 他用力将背上的小姑娘往上颠了颠,“那就交给你了,若把我淋病了,就罚你一起喝苦药。” 苏澄最怕喝药,闻言皱起整张小脸,“这样不好吧?” “别想讨价还价,不陪我喝药就把你送回那个山洞去。”程释学她刁蛮时的逻辑。 苏澄激动得颠荡起小圆身,“你怎么能威胁我?” “不然呢?” “……” 春雨带来微微寒意,可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赶路,心中只觉温馨温暖,谁也没感到冷意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