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夷光掀帘走进来,见他笑容满面,不由得也跟着他笑,说道:“快回去梳洗,晚上厨房有你爱吃的蜜汁莲藕。”
裴临川摇摇头耍赖,“要在你这里洗漱,与你一起用饭。”
孟夷光见他坐得直直的,神情坚定,怎么都不肯走的模样,无奈道:“那你快去净房,我差人给你送热水来。”
裴临川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乖乖听话去了净房,洗漱完出来,又恢复了先前清隽模样,不再似生病般无精打采。
案几上已经摆满了吃食,他走过去坐下,将那碟蜜汁莲藕拿起来放在她面前,“你先吃,吃不完的我再吃。”
孟夷光愣了下,笑道:“不过是一碟子藕,你吃吧,不够再让厨房做便是。”
裴临川固执的道:“你先吃,你还喜欢哪些菜?你喜欢的都要等你先吃饱后我再吃。
阿娘以前也是这样待我,对心里想护着的人,万事皆要将他放在前面。”
孟夷光心像是被用力揪住,酸软发疼,他的神情太过认真炙热,毫无保留不懂掩饰,用他懂得的全部,以最至诚的心待你。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情绪,夹了块藕吃了,又略吃了些菜,便停下筷子,微笑着道:“你也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裴临川这才拿起筷子,夹起她吃过的菜吃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似比先前的又要香甜些,厨娘做菜的本事愈发厉害了么?”
孟夷光抿嘴低头笑,他的喜悦太浓,让她觉得那些菜,吃到嘴里真比先前美味许多。
两人用完饭,她习惯性会去散步消食,今天他也要跟着去,背着手走在她身边,一会看天边的明月,一会侧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太过闪亮,直看得她心跳莫名,娇嗔道:“不看路你看我作甚?”
裴临川用手指了指月亮,又指了指她的脸,“你比月亮还要好看。”
孟夷光脸又红又烫,斜了他一眼,慌乱道:“胡说八道。”
裴临川极为认真的反驳,“我从不说谎。你教我怎么赚银子好不好?摆摊时有人对我说,要给我买花戴,我也想赚银子给你买花戴。”
孟夷光轻笑出声,他去摆摊也不是没有学到本事,知道要给女人买花戴。
不过他能主动提出赚银子,不再嫌弃银子是阿堵物,这个转变甚合她意。
“让我想想啊,你会琴棋书画,琴与棋,须得抛头露面去卖艺,这个不行,皇上也不会允许。就书画吧,阿娘有间书斋,你可以画出来到她铺子去寄卖。”
裴临川眼睛一亮,喜道:“那好,我马上去写字画画,多写多画些,赚多多的银子,全部都给你。”
孟夷光又欣慰又想笑,她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不吃不喝画一堆写一屋子出来,忙道:“你别急呀,画多了可不值钱,物以稀为贵么。”
裴临川思索片刻后道:“那我慢慢画,年后有春闱,读书人会多,看的人亦多,是不是会卖出更多的银子?”
孟夷光叹息,他的脑子不是一般聪明,稍加点拨就一通百通,先前虽然摆摊不靠谱,要是皇帝不曾阻拦,说不定真会有人闻风前去找他下棋,依着他的本事定会一战扬名,成为棋艺大家。
“嗯,能读得起书,考中举人又来到京城考进士的,家里都不会太穷,考学要拜座师,结交好友,送字画最为雅......”
孟夷光一边走,一边跟他小声说着这些人情交际,裴临川听得时而皱眉,时而瞪大眼,表情丰富极了,看得她一直笑个不停。
不知不觉就走了很久,还是郑嬷嬷提醒时辰已晚,两人才往回走,他将她送回屋,才依依不舍回了自己的院子。
七巧节京城格外热闹,亲朋好友间相互邀请着吃酒席玩乐,搭建彩楼摆着磨喝乐瓜果点心酒水,孩子们念诗,妇人们穿针引线乞巧。
孟夷光天天出门吃酒,裴临川只陪她回了孟府,见他一场酒席下来已神思恍惚,日次便有些发热身子不适,其他人家便没有再让他跟着去,好说歹说劝他留在了府里。
七月初七这日,轮到府里请吃酒,她天未亮就起床忙碌,孟季年孟七郎崔氏也一早上门来,帮着她招呼客人。
裴临川虽吃了药,身子却一直未见好转,惨白着一张脸,还是出来出来露了个面,才回屋去歇息。
热热闹闹一整日,待客人散去,孟夷光已累得虚脱,半靠在软塌上一动不动。
春娟提来热水放去净房,她挣扎着正要去洗漱时,裴临川来了屋,见她神色疲惫,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上前给她认真号了许久的脉,确认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孟夷光洗漱了出来,见裴临川还坐在软塌上,垂着眼帘似乎在思索什么,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裴临川抬起头,脸色惨白神情悲哀,哑声道:“对不住,我没能帮你,才让你这么累。”
孟夷光心里软成一团,他这些时日在努力画画写字,一遍遍的写,一遍遍的画,想着写出画出最满意的来,卖出个大价钱给她买花戴。
孟府广宴宾客,人多嘴杂,就算不喜那人,他也只是忍着一言不发。
他一直在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她好,对她的亲人好。
孟夷光温声道:“你已做得很好,十郎喜欢你,七哥也喜欢你给他做的磨喝乐,连阿爹都夸你了。”
裴临川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他招呼着她在身边坐下,再次给她诊脉,久久都没有放开她的手,喃喃道:“好奇怪,为什么我总觉着分辨不出脉象?”
他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神情痛苦至极,额角的汗水如雨般滴落,嘴里“噗”一声,鲜血喷了孟夷光一头一脸,他亦软软倒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