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除了皇帝与裴临川是男人,内侍小黄门不知怎么算,其余的都是带来阴气的女人。
孟夷光觉得背后似有阴风刮过,目光所及之处,皇帝仍旧埋头喝茶,皇后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裴临川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她亦垂首敛眉默不作声。
皇后挺直脊背,“你....”
皇帝突然出声打断皇后,他笑得眼睛眯起来,“阿川媳妇,你祖父可还好?”
孟夷光祖父孟谦,在前朝皇帝还是太子时曾任其师,后不久称病辞官,一直闲赋在家。他是否可好,这......,她很是一言难尽,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她看着眼前的皇帝,此刻脸上的神情与祖父某些时候极为相似,恭敬的答道:“回皇上,祖父一如从前,未曾有什么变化。”
皇帝叹了口气,颇为忧心的说道:“我一直拿阿川当自己的孩子看,你嫁给了阿川,我与你祖父也算得上是亲家,待我闲了一定要亲自上门拜访。”
孟夷光曲膝施礼大方谢过皇帝,皇后被皇帝抢过话之后,神色难堪却不敢多言,此时更是瞪大了双眼,觉得不妥之后又慌乱拿起案几上的杯子,低头装作喝茶掩饰。
“太后娘娘最近忙着吃斋念佛,你们就别去打扰她老人家清修了。”皇帝笑看着裴临川,“阿川领着你娘子回去,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多陪着她说说话。”
裴临川看向皇帝,嘴唇微动,他忙瞪眼挥手阻止,“去吧去吧,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
孟夷光心头微松,曲膝施礼退出大殿,郑嬷嬷与春鹃等在殿外,阿愚与阿垄也站在那里。
雨丝密密一直下个不停,阿愚递上了斗笠与蓑衣,裴临川如同先前般走在前,郑嬷嬷替孟夷光撑着伞几人在后。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烟雨垂钓图,又收回了目光,青石地面滑,暂且忍一忍。
到了宫门口分别上了马车回府,郑嬷嬷收起雨伞放在马车角落,春鹃拿着帕子给孟夷光擦拭衣衫上的雨水,她取下珠冠活动了一下脖颈,长长的舒了口气。
“先前在偏殿吃茶,里面伺候小黄门见我们裙角都湿了,还有些讶异,说是内命妇进宫拜见,都派了软轿来接。”郑嬷嬷满脸的愁容,这一来就得罪了皇后,以后可如何是好?
孟夷光心里有数,皇帝在大殿内更是直接没给皇后脸面,就不知道她心性如何,这些会不会记在自己的头上。
要记,也盼着她能记在裴临川头上,毕竟他债多不愁。
现在紧要的是皇帝话里的意思,还有弄明白裴临川究竟还有哪些地方得罪了皇后。
“嬷嬷,让马车快一些,到门口追上国师的马车,我有些事要问他。”
郑嬷嬷敲了敲车壁,探头出去说了句话,车夫加快了车速,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马车。谁知前面的马车也突然快了起来,两辆车像是在雨中比试,你追我赶跑得飞快。
孟夷光被晃得有些晕,她心下懊恼,怎么忘了阿垄是三傻图之一。待进了国师府,马车在二门停下,她稳了稳神,跳下马车喊道:“国师。”
裴临川正在穿蓑衣,听到孟夷光的喊声眼神飘了过来,抓起斗笠扣在头上答了一声,“唔。”
唔你个大头鬼,孟夷光见裴临川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大步离去,她干脆小跑着上前揪住他斗笠垂下来的带子,他脖子被勒住微微后仰,阿愚闪电般出手,带子应声而断,阿垄接住了掉下来的斗笠,又将它稳稳戴在了他头上。
孟夷光:“.....”
“我有话跟你说。”
裴临川看着孟夷光,眼神中有戒备,还有些许的恼怒,却还是站在了那里,等着她说话。
孟夷光无语望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郑嬷嬷追上来,将伞挡在了她的头上。
“你的脸花了。”裴临川突然说道,声音平平,可她却听出来了其中的嫌弃。
孟夷光不打算理会,他却没完没了,眉心微拧思索片刻,“像是滑稽戏伶人。”说完,他抬手整了整斗篷,神情愉悦,眼底竟然划过一丝笑意。
他这是在报复么?
孟夷光拿出帕子,郑嬷嬷接过去仔细擦去她脸上糊掉的脂粉,她瞄向裴临川,他微偏着头,看得无比认真。
在男人面前当场卸妆,与在男人面前当场脱衣,哪一种来得更尴尬,她此刻觉得是前一种。
郑嬷嬷擦完轻声道:“好了。”
裴临川又有话说:“红通通,像是妇人相扑。”
孟夷光吸气,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
她干脆直接问道:“你先前得罪过皇后?”
“得罪过很多次。”裴临川神情坦然,“皇上告诉我的。”
孟夷光噎了噎,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比如说什么事上得罪了皇后?”
裴临川沉吟一会答道:“不知,妇人天生心眼小。”说完他还补充了句,“太后也得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