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大家都看着芝璐,有见怪不怪的,也有一脸担忧的。沈婉儿坐在一旁,瞪了赵玉婵一眼,踌躇间想为芝璐出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卫学师翻开下面的宣纸,一页未动,眼见她这么长时间,只是写了一首。且不论这字写得如何,单看笔画偏旁就有好几处出错的地方,歪扭之态,倒像是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姑娘。虽然如此,每笔每画,字里行间倒还看得出是十分专注认真在写,有在尽力为之之意。
卫学师想起她以前上课虽然会完成任务,但态度吊儿郎当,字迹潦草敷衍。现在虽功底欠佳,可较之前倒是认真许多。这让她十分疑惑。
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有听宫中姐妹说过,萧妃曾赐傅母去方府,就是当年与自己一起在内庭做教习嬷嬷的那位张玄。如此,她心中已有计较,便道:“虽是诗歌,却也无妨,你且说说,为何想起默写这首?”
芝璐听了十分惊讶,以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还写得如此糟糕,想来肯定会被训斥一顿。没想到,她只是反问自己为何默写这首?这个问题问得芝璐一头雾水,手足无措,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随机翻到的啊!
芝璐看看周围,瞥到赵玉婵,见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心内一动,急忙说道:“学生因从前贪玩耽误学业,一时想不起古诗词,自知惭愧。但前阵子听闻萧朱两位将军,在雁山关大败叛军,保家卫国,功绩卓伟,不日便能班师回朝。所以想借这首《兔罝》在此赞美我们赵国军士的勇猛无畏,有他们捍卫国之疆土,是赵国一大幸事。”
“嗯,你倒是有心。尽管如此,终究还是差两首,回去之后,抄写二十篇古诗词,明日交上来。”卫学师一面将她的《兔罝》细细卷起,一面说道。
赵玉蝉惊讶于芝璐狡黠的言论让她自己得以蒙混过关,后来听到只被罚二十篇抄写,便冷哼一声,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殊不知,这对于手生的芝璐来说,即便是抄写,一个晚上,也足以让她仰天长叹了!
晚饭过后,芝璐正歪着脖子,在房里奋笔疾书,忽听兰溪从外面跑进来道:“小姐,小姐,你猜谁来了!”
“婉儿?”芝璐头也不抬地说。
“不是,”兰溪一脸紧张,压着嗓子说道:“卫学师!小姐,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啊?!她怎么来了?”芝璐惊讶地搁下毛笔:“学师在哪儿?”
“卫学师刚从沁芳阁出来,现下已往我们这边来了。”
这古代也兴家访的?芝璐也顾不上纳闷了,赶忙从书案后绕出,兰溪跟在后面给她整理鬓发钗环。两人一前一后刚至院中,便迎面碰见卫学师带着一个丫鬟进了院门。
芝璐见了,微微一福,笑道:“卫学师,敬安。学生原不知您来,不然定是要早早去前门接了您来的。”
卫学师见她只穿一身单薄的织锦石榴素裙,也未着短褂,袖口上还沾染着墨汁,便知是在抄写古诗词,笑说道:“无妨,我也只是路过,想起昔日宫中旧识如今已在贵府,几年未见,特地来瞧她一瞧。”
宫中旧识?
“卫兰。”
芝璐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张傅母带着春杏从屋内出来,卫学师笑着走上前,两人执手一问一答,一来一往细诉久别之情。倒将芝璐看懵了。随即便心下了然,敢情不是来家访的,吓了自己好大一跳!
众人边说边往张傅母房内走去,卫学师见芝璐还站在一旁,便道:“还差几篇?”
芝璐一愣,忙道:“6篇。”
“还不快去。”
“是,”一个傅母,一个学师,芝璐巴不得不用在她们身边立规矩,一听这话,赶紧道:“学生先去做功课了,兰溪,你去沏壶好茶,备点果子送去。”
待兰溪在张傅母房内,将瓜果茶点一应备好,关门出去后,卫学师才直奔主题。只见她朝身后小丫鬟一使眼色,小丫鬟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卷好的宣纸递与张傅母。
张傅母打开细瞧一会儿,便道:“还是有许多错别字,不过字体倒是比先前工整许多了。”
卫学师一听,摇头道:“玄姐,我不是这意思。你入府日子不长,定不知道她以前如何吧。我跟你讲,以前我们上诗经课时,她从未认真听过。今日默写,却能完整地默写出《诗经国风》里,我未教过的一篇诗歌。你说奇不奇?”
“许是平常在家里看过的吧。”
卫学师听了,笑道:“你不知道她在官学里,就是摆在桌案上的书,她都很少翻动的。何况下了学,在家里能安静地看会儿书?方夫人也常在我跟前诉苦,说她在家里总呆不了两个时辰就得闹着出去玩,常常跟着沈家小姐,不是赛马就是打球,疯的很呢。”一面说,一面又将课堂上芝璐回答的那些话儿,一并告诉她。
张傅母听罢,想起芝璐平常在家安安静静,不多言语的性儿,与卫学师嘴里描述的那个人,只觉得大相径庭。奇道:“这听着倒新鲜。不过说起赛马这事儿,你可知她去年年末赛马,摔了好大一跤,昏迷了好长一阵子,就说是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的也不为过。”
卫学师一听,瞪大了眼,:“还有此事?!去年年末我回了乡下探亲,倒不曾听说。可有伤到哪儿?”
“嗯,就是伤了头呀,听说足足睡了一个多月才醒。”张傅母喝了口茶慢慢道。
卫学师握着茶杯,也不喝,只微微点头:“难怪,我说怎么瞧着总觉得变了样儿呢,受了这么大的伤,或许性情也会有所转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傅母看着案上的宣纸,笑道:“嗯,这个留我这儿吧。明儿,在家里,我也给她多练练,功课还是不能落下。”
卫学师应了,二人又坐了坐,吃了半盏茶,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