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阳:“所以,你主刀,我指导。”
李斌:“……”
曲筱阳看着他:“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成为医生?病人等着你救命,你跟病人说‘对不起,我没准备好’?”
李斌低头道:“您说的是。”
现在好歹有个大牛愿意带他,能学经验就得抓紧时间学。以后自己要主刀了才说不会,那才真的是草菅人命。
*
曲筱阳预估得没错,阿哲的肠道是因为挫伤导致的肠梗阻。
从手术台下来,李斌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好险啊,幸好您判断及时。”
曲筱阳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手术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李斌忙不迭点头:“我会的!谢谢您,曲老师。”
这名患者的情况其实并不乐观。病情拖了太久,并发粘连性肠梗阻,肠套叠,和部分肠管坏死。李斌当时开腹后一看这情况,头都大了。也亏得曲筱阳一步一步给他指导手术细节,坚持用温盐水纱布热敷,注射普鲁卡因,才挽救回了一段肠管。
李斌以前总是听导师提及曲筱阳怎么厉害,多么年轻有为,看着她的学术成觉得很崇拜,但也没带入太多真情实感。
然而这次真的跟着她出来了,亲眼看着她毫无保留、不遗余力的救人,事事带头跑在前面,遇事沉着冷静、见招拆招的风范,才知道那些夸赞远不及其真人风采万分之一了。
阿哲术后恢复得很好,不出三天,整个人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一周后,就能下地活动了。
他性格有些内向,见谁都不爱说话,唯独对曲筱阳格外依赖。曲筱阳怜惜他孤身一人飘零异乡,平时也就对他多上了一份心。经常给他带吃的,有空也会陪他聊天。
曲筱阳发现,阿哲虽然看着内向,但跟人熟了之后,话却特别多,好奇心也重。本地的风土人情,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好玩儿的,镇子里住了多少户人,赶集的时候会有哪些摊贩,甚至,医院里的各种八卦,他都喜欢打听,而且听得津津有味。
“姐,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你看我现在都能下地随便走了。”
和曲筱阳混熟以后,阿哲就再也没叫过她‘曲医生’。一口一个‘姐’,那个亲昵劲儿,看得李斌都眼红了。
曲筱阳:“再观察几天,等你情况稳定些,就能出院了。”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你这么着急出院,是想去找你的家人吗?”
阿哲安静了片刻,而后垂眸:“嗯,我想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曲筱阳柔声道:“等你好了,我先带你去做难民登记。那边也许有你家人的信息。”
阿哲点了一下头,忽然又小声说:“我还想去尝尝,医院对门那家包子铺的包子,你夸了好几次了。我……好都没见过包子。”
曲筱阳愣了:“你……没吃过包子?”
阿哲再次腼腆地点了一下头。
曲筱阳扶额:“早说啊。这样吧,姐明天早上就带你去。反正也不远,就几步路。”
阿哲眼睛都亮了:“谢谢姐!”
*
翌日一大早,曲筱阳就兑现承诺,带着阿哲去了对门的包子铺。这家包子铺在当地可说是家喻户晓,远近闻名。店是一家陕西人开的,祖传手艺,只卖四种馅料,然而每一种都是不同的美味。配上店主手调几十年的蘸汁,好吃到让人叫绝。
是以,包子铺每日人流量相当大。店主每天蒸一千个包子,不到中午就卖光了。
靠窗坐着一人,有些眼熟。
曲筱阳瞅了那人一眼,微微一愣,而后又多瞅了两眼。这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个她认识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天在山里救下那对母子后,就再也没见过单世钧他们几人了。曲筱阳当时还因为他的不告而别,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太舒服。却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儿又碰上了。
半个月不见,男人剃了个利落的寸头,穿一件特简单的黑T,和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嘴唇一圈青色胡茬,为他添了一分成熟男人的沧桑感,也不知是故意蓄的还是没刮。他今天的形象气质和往日大有不同,以至于她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而且,从眉角到唇角,多了一道疤,颜色很浅。倒是没影响他的帅气,只是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颓气的野性……
按理来说该是新伤,但为什么疤痕的颜色又是旧伤才有的成色?
他这段时间到底去干什么了?
曲筱阳心里正犯嘀咕,男人的视线冷不防扫了过来。
曲筱阳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寒暄两句。
然而男人只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继续大口吃包子,喝豆浆。
“……”嘿,还装不认识上了。
看不出来啊,骚操作还挺多。
少年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男人,又抬头看向曲筱阳。
“姐,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人不太面善。”曲筱阳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领着阿哲朝靠里的一桌去了。
阿哲乖乖跟在曲筱阳身后,中途忽然又回头看了那个‘不太面善’的男人一眼。
男人喝光杯中最后一口豆浆,视线切着杯沿准确无误地落在阿哲脸上。
阿哲的视线和男人直直对上。
“……”
曲筱阳发现阿哲没跟上,回头看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阿哲摇摇头:“姐我饿了,咱们快坐下点餐吧。”
“好。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取号。”
少年再回头时,男人已经离开了包子铺。
他想到那人的目光,浑身莫名一阵犯冷。
明明是盛夏,整个人却忽然有种坠入冰窖的感觉。
少年的额角,悄悄渗出一滴冷汗。
的确,不太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