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囚笼(十)(2 / 2)北古街37号首页

去他娘的吧!

陈浩咬着牙愤愤地想,老子又不傻!

五分钟后,陈朗朗的屋门被敲响。

“喂,”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站在门口,递给他一个小布袋子。

“把这个放你妈枕头底下去。”

陈朗朗愣了楞,“现在?”

“废话!就是现在!赶紧给老子去!”

陈朗朗不怎么敢忤逆他爸,虽然疑惑,但还是接过了。

“爸,这是什么......”

“别他妈瞎问,让你去就去!”

就这样,陈朗朗几乎是被赶着拧开了主卧的门。

床头柜上夹着一盏小台灯,郭霞半靠着已经睡着了。

她手边散落着那件最常穿的格子外套和一些针线,很明显睡前是在缝补衣服。

枕头被当成了靠垫,跟床褥中间隔着一段空隙,陈朗朗轻轻将布袋放下,刚要撤回来时,余光瞄到了一角白。

台灯透出来的光是暖黄色的,如同一层薄纱盖在郭霞脸上。

不知为何,陈朗朗一下就停住了。

他脑海里蓦地闪出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妈妈头上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郭霞手里还捏着外套的一角,布料上插着针,指尖布满老茧。

陈朗朗扫视一圈后,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是因为刚才妈妈那个表情还是因为那段话或是因为些别的什么,他说不清。

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过眼前的女人了。

“妈,”陈朗朗无声地动着嘴唇,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件格子外套你都穿了多久了?得有十年八年了吧?还缝缝补补的要穿?怪不得你土,买件新的不好么?”

他把针线扯下收好,又把衣服叠了叠,嘴里却一直没停。

“又土又蠢,明知道我爸是个混蛋,为什么还能跟他过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点离婚?”

即使在深眠,郭霞的眉心依旧是拧着的。

陈朗朗看见后想上前抚平,手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借着不怎么亮的灯光,他看见女人偏开的肩颈处,晕着大片大片青紫色的伤。

有些是新的,有些是陈旧的,像骇人的病毒,正堆在一起密密麻麻朝他笑着。

一根尘封已久的弦忽地在胸腔中绷断,陈朗朗倏然回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每次挨打郭霞都不会叫,像个哑巴。因为小时候他落水,耳膜曾因水压受伤,听见高分贝的音量会引起耳鸣;

他还想起自己小时候羡慕有钱人家孩子穿的“耐克”,有一道大大的对勾横在胸前,郭霞买不起,只能从生活费里挤一点钱出来买布料,连着熬两个通宵给他做,好像还曾被哪个王姓阿姨见到夸奖过。虽然之后被陈浩发现打得很惨,但郭霞还是我行我素。

只是后来接触的新鲜事物越来越多,自己好像再也没有跟她提过喜欢什么了;

还有永远干干净净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床,干干净净的屋子和无论前一天晚上陈浩把她打成什么样儿,第二天早起上学时都会准点儿摆在餐桌上的早饭。

这些的这些,仿佛叫嚣着穿过尘封已久的闸门,从每一根血脉中喷涌而出。

我曾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却被我自己用无数个理由亲手埋葬了。

昏暗的灯光无声拢起一片光圈。

陈朗朗缓缓抬手捂住脸,半晌过后,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