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拖着一条伤腿,向西天迈出一步。
下一刻,他失去平衡向一边倒去。
敖烈急忙扶住了他。
唐僧气喘吁吁,但是眼神依旧坚定:“得去西天。”
无奈,敖烈只能搀扶着唐僧,随他向西方走去。
卷帘看了看小猪,他已经飞奔向那硕果累累的山头,身后卷起漫天的灰尘。于他而言,只要吃喝无忧,何处都可以是终点。
卷帘轻轻叹了一口气,挑起行李,跟在了唐僧敖烈身后……
猴子躺在坑里,枕着双臂,睁着眼睛,望着天空。
他道:“你说这秃驴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灵阳幽幽道:“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猴子却道:“不能休息。”
灵阳道:“那你又有什么办法?”
猴子轻轻闭上了眼:“花果山……”
花果山浮现在脑海,伤痕累累的六圣站在山头远眺,那只瘦弱的小猴儿坐在石头上,歪着脑袋问他:“大猴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做花果山的王呀?”
玉帝、如来、天庭、灵山、命运、轮回……
猴子怒目圆睁,双目之中透射出炽热的金光!
“轰!”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俺要出去!”
身后雷暴翻滚,声势浩大。
敖烈和卷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凝重。
唯有唐僧目不斜视。
他咬紧牙关,坚定不移地走着,一步又一步。
“不能停留。”
猴子双目通红,举棍杀向天穹,一次又一次。
“不能停!”
为了众生……
为了花果山……
小猪将山果塞进嘴里,化身一个无情的食物容器。间隙,他偏头看了猴子一眼,电光闪烁中,那只猴子似乎也变成了光……
日出日落……
春去秋来……
一道人影,干枯瘦弱,衣衫褴褛,长发油腻杂乱。
他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干裂木棍,行走在如画的风景中。
他左小腿上的寒冰,已经历经三十个春秋冬夏,还是冒着丝丝寒气,没有融化的迹象。
又是日出了,影子照例出现在自己身前。
最初的时候,还有三个影子。
只是第七年的时候,敖烈给唐僧磕了一个头:“师父,我走不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百年吧……一百年之后,徒弟再陪您西行……以后就要让悟净师弟来扶你了……”
于是西行路上还有两个影子。
第二十年的时候,卷帘给唐僧磕了一个头:“师父,我走不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百年吧,等我们出去之后,徒弟再护送您西行……”
临行之前,他给唐僧找了一根木棍,正是此时唐僧手里拿着的这根。
于是,西行路上,只剩下一个影子。
唐僧朝着日落的方向,一瘸一拐,孤独地行了十年,一日不曾停留。
他的目光清澈如初,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看向前方,前方不再是无边无际的苍茫原野了,而是一片漆黑。
再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像是一把刀将这天地一分为二,一边是旖旎的原野,一边是荡荡的虚空。
“去西天的路只有一条,偏之毫厘,失之千里。”
唐僧微微一笑,一步迈出,耳边风声呼啸,但是更久之后,唐僧看到了光……
镇元子盘腿坐在人参果树下,树叶翩飞。
在他面前,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茶具,对面,坐着唐僧,儒雅俊秀,风度翩翩。
唐僧淡然道:“一百年期限似乎还没到。”
镇元子微微摇头:“你走了整整三十年,一步一步,走出了我的袖里乾坤。”
他顿了顿,而后又笑道:“能破我袖里乾坤的人,除了上头那几个圣人,你是第一个。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本仙,心服口服。”
“三十年么……”唐僧眼中浮现出一股迷茫,“三十年……只怕已是物是人非……”
镇元大仙笑道:“外界不过才过了三个月而已,你以为本仙真有这么无聊,真的要关你们一百年?”
唐僧微微颔首:“多谢道长手下留情,不知道长能否高抬贵手,将我那几个徒儿也放出来,我等好继续西行。”
镇元子摇了摇头:“你能走出来,是你的本事。至于他们,若是没有你这份决心与毅力,就只能让你多等他们七个月了。”
唐僧轻轻叹气:“阿弥陀佛。悟空啊,世间没有捷径。最难的路,往往能走得最远,你究竟要何时才能明白呢?”
唐僧看向桌上的茶壶,镇元大仙说,他们就在这茶壶里……
小小一个茶壶,装了日月乾坤,装了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
镇元大仙和唐僧相对而坐,静静等候。
一个月,无人出来。
两个月,无人出来。
三个月,无人出来。
四个月,无人出来。
五个月,无人出来。
六个月,无人出来。
唐僧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无失望地道:“悟空,悟能,悟净,敖烈……你们何时才能明白?”
镇元子微微一笑:“不用着急,只剩最后一个月了。整整一百年,你那些徒儿,也该吃够苦头了。”
可就在这时,桌上的茶壶猛然一颤。
两人的目光瞬间聚集。
镇元大仙眉头一皱:“这猴子……”
唐僧眼睛一亮,嘴角微扬:“悟空!”
下一刻,一声轻响,茶壶绽裂,裂缝中渗透出耀眼的光芒!
“轰!”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碎片飞溅!
一道身影直冲云霄!
“镇元老儿!我操你大爷!”
猴子面目狰狞,高举铁棒,从天而降,杀气腾腾!
在他身后,是一轮如血残阳……
敖烈、卷帘、小猪等人出现在唐僧身边,他们环顾四周,神色迷茫:“出来了?一百年时间到了?”
镇元子神色凝重:“你这猴子,竟是以蛮力破了我的日月壶……”
唐僧闻言,却在这一瞬间脸色巨变:“什么?!死性不改,你这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