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见了,我听见苏伯告诉他我死了,我期待着能从他俊美的脸上看到些许难过,伤心的神情,哪怕是一丝一毫,我都会很高兴的。 可是,没有,丝毫都没有。他面无表情,神色都没有一点波澜,我想,他还是很讨厌我的吧! 恍惚间,我竟然看到柳呓歌从府里跑了出来,“沈澈,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她一袭粉色纱裙,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一路小跑的沈澈面前,那样子真是十分动人。我看见沈澈一脸的宠溺,听见他温柔的语气“呓歌,你怎么在这里啊?”柳呓歌撒娇似的“我还不是听说你这几天就会回来,一大早就来等你了,沈澈,我好想你!”我看见沈澈笑了。那笑容如同这纷雪中飘荡的一缕天光,竟生生将我的眼睛刺痛…… “呓歌,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我看着沈澈轻轻揽着她进了府,他从我的身旁经过时,我伸出手去拉他,我想告诉他,我一直都在等他!可是,我看见我的手穿过他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看见他被风扬起的披风掠过我的身体……我好难过。 我忘了,我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大火中。现在,只不过是一缕孤魂,凭着对沈澈那份强烈的爱意,魂魄留在了这里,出不去这府,入不了轮回。 待他将柳呓歌安置好后,在大厅召来了苏伯,我心头一惊,因为我听见沈澈叫了我的名字,不免惊喜。 “苏伯” “将军,老奴在!” 沈澈一皱眉“苏伯,没什么外人,你还是叫我少爷便好。” “是,少爷。” “陈诺,她走了多久了?” “夫人她走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那皇上可追究了?”沈澈问的有些犹豫。 我看见他淡漠的神情,心逐渐凉了下来,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皇上他很伤心,他说,夫人很爱将军,一定是不想离开将军的,便将夫人的骨灰留了下来,就放在夫人的房间里。” 我心中暗道,还是父皇你最明白我,女儿不孝,不能陪您了,还望您万万保重圣体安康。 我听见苏伯小心翼翼的问沈澈“少爷,您要不要去看看夫人?”我在想苏伯老糊涂了吗?我还活着的时候沈澈就不愿意见我,现在我死了,他怕是更不愿意见我了。 沈澈一直厌恶我,他不喜欢我,不得已才娶了我,他喜欢的人是柳呓歌,柳尚书的千金。三年前,他们订了婚,我喜欢沈澈,执意要嫁给他。我去求父皇,一道赐婚圣旨给了他,他是忠臣之后,他一定不会抗旨,所以,他向柳家退婚,娶我进门。 可他还是喜欢柳呓歌,他想接她进府里照顾,我不同意,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他们,终于,他发火了,一定要接她进府。我朝他喊道“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们只能有一个,你选吧!” 沈澈看着我良久,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衣襟“你要去哪?” “去写休书!” “沈澈,你不能休我!”我可怜兮兮的说。 我没有接到休书,反而他披甲上了战场,我还赌气不去为他送行,其实在门后偷偷的望着他离去,我就在府里安心等他回来。 早上,呓歌陪他吃了早饭后,沈澈便上朝复命去了,我想跟着他,可我出不去这府,只能看着他牵马离去的背影。 我在门口等着他,他回来了,不知道父皇跟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责怪他?他进了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我陪他在书房处理公务,呓歌手里端着一碗粥来找他,身姿婀娜,笑的温婉娇羞“沈澈,歇会儿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我看见沈澈怔了一下,正在写字的手停了一瞬,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粥。呓歌一脸的期待,沈澈却冷冷的说“放那儿吧,我不喜欢处理公务时被人打扰,以后别再犯了!”我在一旁看见呓歌泫然欲泣的背影,心情就很好。 想当年,刚嫁给他的时候,也常常为他做粥,常常端着粥来给他,也不管他那些规矩。他从来对我视若无睹,但是,他如果不喝,我就一直站在那里,他没有办法了,就会阴着脸直接把碗夺过去喝几口,然后狠狠的把碗摔在桌子上“这下你可以走了吗?” 我一脸谄媚“怎么样,好吃吗?” “难吃死了!” 现在想想,他一定是厌恶极了我,我还不自知,一个劲的往上凑。我以为,岁月悠悠,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甚至想,等到我们子孙满堂的时候还要一直这样吵下去,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没有想到,怎么会这么快,突然我们之间就隔了一段无法跨越的生死,黄泉碧落的距离。 我闭上眼,就仿佛还能看见那天的那场大火,看着那火苗一步步向我逼近,那是我此生最恐怖的经历了,到处都是灼热的火苗,我用力拍打着房门,浓烟呛入喉咙,我渐渐地发不出声音了……我喊着他的名字,想喊他来救我,我不知道我还在奢求什么,他在边塞,怎么可能会来救我,可我就是想见他,哪怕是最后一次…… 回忆总是让人痛苦的,我仰起头看着白茫茫的天,他们都说人死后就万事皆空了,可我为什么还会觉得痛呢?我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脏,觉得痛的好像可以再死一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