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尽情地在黑夜中狂奔,夜晚无疑是他最佳的保护色。 姜县的大街小巷密密麻麻,错乱复杂,任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转弯是连接着十字交叉路口还是一个死胡同,男人心里也没个准,只是凭着感觉在跑,这种将命运完全当成是一种赌注的大概也只有他这种少数疯狂的异类了。 齐军见逃犯在窗口消失后,便立马下达指令采取分散式追捕,实施包抄围攻,这一带地区他还算熟悉,只要那个黑衣人跑得不是超级快,他就不信他们几个人还追不上他一个。可当他到达楼道口的时候,见到的是房东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而四周早就没了黑衣人的踪影。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刺杀再消失,可见黑衣人的身手是多么敏捷。看来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齐军莫名升起一种兴奋感,能将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绳之以法该是多么的刺激! 众人得令,纷纷掏出腰间上的武器,迅速分散开,往各个小巷跑去,剩下小刘独自一人留下照看小老头。 齐军原本是步步紧追在男人的身后的,只是没想到他追着追着,就到了一个死胡同!他愣在原地,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他看到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早先男人甩来齐军一小段距离后,顿时刹住了脚步,又折了个方向绕回原来的住处,他早就猜到警方一定是采取分散式的追捕方式来逮捕他,可谁也不会料到他还会折回原来的地方。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原点,他悄悄潜伏在不远处的暗影里静静观察眼前的情况,跟他预料的一样,这里警力少得可怜。他只看到楼道口那里就剩一名年轻人待在原处,怀里还躺着小老头的身影,那人一副打电话求救的紧急样子。 男人看到房东的身体还能动弹,看来他方才下手还不够重,男人径自观察,见小老头伸着血淋淋的手死死地抓住那名警.察的衣袖,一副张口欲语的样子。看来小老头还活着的份上,那他就再送他一程好了。 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开始潜行狙击,步步靠近俩人。而那个唤作小刘的警.察只顾着打电话求救,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已经有个可怕的家伙在向他步步逼近。 “你……你……”小老头虚弱地倒在小刘的怀中,他的余光注意到小刘的身后多了一个黑影,想要抬手示意警告,可嘴里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发音。 “你放心,医生马上就来了,再坚持一会儿!”小刘压根听不清小老头嘴里在呀呀哝语什么,只好照着自己理解的意思回应对方,可他怀里的人却挣扎地越来越激烈。 男人见状先是停顿了一下,见年轻人的反应迟钝,更是加快速度潜行过去,直到小老头的眼神露出异常的惊恐时,小刘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影,当即起身闪到一边,然而小老头就没那么走运,男人一把就捅进刚才刺入的伤口,一分不差。 小刘想上前帮小老头一把,结果胳膊被剪刀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刹那间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刺激着大脑。小刘颤抖着抽出口袋里的呼叫机准备向队长求救,可黑衣人一顿猛扑直接出现在小刘的身前,用脚快速地踢开了他手中的呼叫机,仪器被甩在了边缘的小角落里,传来了另一端齐军的呼叫声。 “喂?说话啊,出什么情况了?” 男人描了一眼角落的呼叫机,小刘刚想上前,然而男人比他先了一步,立马跑过去一脚踩烂了脚底下的呼叫机,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回过头的时候,会有一把木仓口正对准了他的额头。 “别动,否则我就开木仓了!”小刘忍着痛朝对方命令道。 男人如他所言,站着一动不动,只是他的两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小伙,小刘被他的目光盯地浑身难受,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这么可怕,明明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里,而大局却被这个黑衣男人所左右。 男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眼前这个年轻小伙的双手在不停地颤微,他看得出,这个人也许只是一个新兵蛋子,连摸木仓口的经验都没多少,左右估摸着这位年轻人也没啥胆量敢真的朝他动手,不由在心中冷笑着。 他,还真的一点都不慌乱。 男人的眼角动了动,小刘不禁又紧张了一分,然而男人面庞上的黑色口罩挡去了他所有的面部微表情,小刘完全猜不出黑衣人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到小刘被长时间地注视后,心里开始产生出一丝慌乱,他在寻找所有问题的来源,对,是眼睛,男人这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一切根源都来自于此。 他下意识地喊到:“转过身去,靠墙站,快点!” 小刘虽然嘴上开口命令着,可是男人依旧不为所动,直到小刘用木仓指再次用力顶了顶他的脑袋,示意黑衣人必须要按照他的指令行动,男人这才晃晃悠悠地转了过去。小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是一片火急,他必须在队长赶回来的这个阶段中看守住罪犯,必须! 男人缓慢抬起双手转过身去,他的心里不断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以他的身高和行动的速度来算,对抗身后的新人绰绰有余。 在小刘正要准备靠近他时,他反而转过身来抢夺小刘手中的武器,一时之间,两具身体互相交缠在一起,在地上刺激的翻来覆去,双方都在为了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搏斗着。 男人凭据自己的体力逐渐占据了上峰,眼见着马上就要从小刘的手中夺得那把武器,却不料小刘竟突然反手转了一个方向,扳指一个紧扣,木仓口一响,子弹瞬间射中了黑衣人的右胸口。 一招命中,男人松开了双手,倒了下去。 小刘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朝对方开了木仓,他惊恐地看着黑衣人在拼命用手按压住自己的右胸口,声嘶力竭。虽然他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依然知道对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可见伤势之严重。 男人倒在地上,胸口疼得是越发厉害,他两眼逐渐放空,能依稀看见天上闪耀的星空,难道他就要这么死去了吗?他好不甘心啊,肃肃还没重新跟他在一起呢,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呢?! 可是再怎么不甘心,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内的血液正在往外流失,这种失血,还真的是不好受啊。 随着血液渐渐外流,男人的胸口变得越来越滚烫,他在想,子.弹命中身体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子的。以这灼烧的痛觉来看,莫不是将他的整个胸腔全贯穿?可想想又不对,一般按理说子.弹应该还卡在他的体内才是,身体还不至于被射出个血窟窿来。可是胸口处的这个温度不断升高,滚烫得犹如热油浇在皮肤那般灼热。 小刘看着男人在地上挣扎地越来越激烈,他分辨不出黑衣人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刚想上前打探一下情况,可又害怕是黑衣人在惺惺作态,演戏给自己看。 他等了半晌,心里无不是念叨着、盼着队长能赶紧回来帮他解决问题,可时间过去一分一秒,也不见众人归来的踪迹。眼见着黑衣人突然掰开风衣从内阁里抽了一个不明物体往外扔去,他顿时提高了警惕,举起手木仓,对准了黑衣男人的命门。他也怕对方在耍什么花招,额头的洗好没流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只要对方敢有什么举动,他就准备一木仓击中他的脑门中央,一定。 直到他转头看清方才被黑衣人丢在一旁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时,他顿时想呕吐的心都有了。小刘怎么也没想到黑衣人竟然会随身携带一颗死人的心脏,不由在心里升起强烈的厌恶感。每每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惨案,回想起那些死者惨不忍睹的尸体时,他就对眼前的凶手增强一分怨念。 小刘忍着恶心,视线逐渐被地上那颗心脏所吸引去,他在疑惑的同时更多得是想看清心脏旁边镶嵌的东西为何物。但见那颗心脏上面镶嵌着半块玉佩,而玉佩的另一半则散落在其一旁。奇怪的是,明明一颗心脏离体那么久,但整体看起来犹如刚从体内取出一般,鲜红得有些过分妖冶。 小刘在心里揣测到,莫不是又有新的死者出现了? 一想到这儿,小刘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恶狠狠地盯着黑衣人的眼睛说道:“说吧,你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那些可都是无辜的女人啊,她们有血有肉,也会有痛觉,你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 小刘说到后面整个人也变得越发激动,情绪莫名地高涨起来,自打他看过那颗心脏后,就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对着地上的黑衣人动起了拳脚来,招招都正中他的要害。 只见男人闷声从嘴里吐出压抑的幽咽声,似是在极度隐忍,随着小刘的拳打脚踢之下,他胸口的伤势进一步扩大的伤势,血液止不住地顺着风衣往下而流,整个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怎么,你也会感觉到疼了吧?可你怎么不想想那些死者,她们所受的痛苦哪个不是你的千倍万倍?” 在小刘声声斥责之下,迎接他的对白并非是男人的忏悔思过,反而惹来了异常癫狂的嗤笑声,男人用最后一丝力气撑着自己的腰杆坐了起来,仰天大笑,眼里满是嘲讽之意。 他当然知道每一个死者所受的痛苦是什么程度,可那又怎样?他要的不过是重塑肃肃的身体,仅此而已!不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去尝试,哪怕是他人的性命。 也许正是这一声肆意的狂笑彻底惹怒了小刘,他虽然是一个初入重案组的新人,可他有的是一腔满怀热血的气势,最见不得恶人做了坏事还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他正值年轻气盛,一时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稍片刻,他就已经麻利地给木仓上了膛,举起胳膊,把心瞄准了男人的眉心。 “有本事你就朝我这儿开一木仓啊!”男人仰着头看向小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只要你开了这一木仓,那么你就跟我没有什么区别了。” 男人见对方紧张得喉咙咽了好几次,对方既然在第一木仓只是一时失手的状态下都能呈现那么惊慌的姿态,所以,他很驽定,对方根本是不会开自己开第二木仓的。 “你这种人渣,真的是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足为惜,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不敢真的开木仓,告诉你,哪怕领导今后处分我,我今儿也要送你上黄泉路。”小刘一跃上前,直接用木仓口对着黑衣人的眉心,只要他手指头轻轻一动,子.弹立马就会贯穿男人的整颗脑袋。 可见,他是真的被激怒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 可就算他用木仓顶着男人的脑袋,也不见对方有丝毫畏惧。直到他身后红光一现,他和男人的倒影被拉得老长,也只有在那一瞬间,他才看见男人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随着对方的瞳孔不断放大,口罩之下陆陆续续吐露出三言两语。 “后……后面……”男人的声音在颤抖着。 “怎么,你也想学房东那样?真是死到临……”小刘话音未落,“咻”的一声,一个未知名的东西突然毫无防备地刺入他的胸口。 小刘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东西在他的体内慢慢搅动,就好比是一只手,在不停摸索他的心脏身处何处,蓦地,那只东西一个回缩,连同他的心脏一起被带了出去。 小刘露出恐惧的眼神,直到心脏被带出去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反应过来。 顷刻间,整条小巷子回淌着全是小刘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他的声音来回飘荡,在大街小巷里不断盘旋。 齐军闻声,知道是小刘出了事,当即通知全体人员撤回,一群人在各自寻找的巷弄里原路返回。 反观小刘,心脏凭空消失之后,所有的痛觉齐数上涌,随着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男人才真正看清突然小刘身后所站的究竟是何人。 不,应该不能用人来形容。 如果不是男人胸腔也中了一木仓,伤口的疼痛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脑神经,否则,他此时一定也会惊吓地昏厥过去。他这一生中,除了肃肃的离世给他带来了最大的刺激以外,今天他才算是真的大开眼界,原来……原来这世上竟会有那么不可思议的异事!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他分明记得当初是如何下的手,可当他看见自己亲手杀死的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开始怀疑,到底是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他快要死了,眼睛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 随着方才小刘身体被刺穿的那一瞬间,一堆热血喷洒至男人的脸颊,有的甚至还溅到了他的眼睛里。男人眨了眨眼,可所看到的东西不知是因为视线蒙上了一层红色还是眼前的人影本身就是红色,他竟然看到了当初自己杀的第五个死者竟满身鲜血淋漓、一无.遮.拦的站在小刘的身旁,并且,她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没想到你还真是够狼狈的。” 那人轻轻推开了小刘的尸体,迈开脚步朝男人走来,站在他面前环抱着双臂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你……不!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不可能……”男人感觉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开始频频向回退去。 “怎么?看傻眼了?还是说你已经不记得你当初你是怎么用刀一次又一次刺进了我的身体了吗?”那人蹲了下来,冲着男人微笑。“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呢。”那人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庞,摘取了他的口罩,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男人大气不敢出,他能明显感觉到脸颊上划过的手指,这可不是一个常人该有的温度。许久,那人才重新转会目光,正视着男人的双眸。 “当初你杀我,目的就是为了你身后那个女人?” 男人闻言,心一悬。女人?他身后哪来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人的声音开始颤抖。 “是吗?如果我说,你的肃肃就在你身后,浑身是血,一脸面目狰狞地盯着你,而且还贴在你的背后,你会不会信。” 男人闻言,整个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他顺着那人的手势,一点一点回过头,还未全部转身就已然看见一个对他张开血盆大口、披头散发的女鬼模样。 紧接着,小巷里再次传出见鬼般的嚎叫声…… 直到后来齐军等人闻声赶来,迎接他们的也只剩房东和小刘倒在血泊中的遗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现场一片狼藉,鲜血溅了一地,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液。当从表面来看,房东死于胸腔被刺穿失血过多,而小刘,更是整个人被挖了心脏,当即死亡。 齐军惊愕地跪了下来,抱着小刘的身体,失声痛哭。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他刚没走多久,重案组就失去了一名新的战友。 他望着小刘瞪大的瞳孔挥泪而下,顿时,他仰天长啸,对着星空起誓,此生只要他还活着,便与凶犯不死不休,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众人被齐军这份感情所感染,纷纷露出了殇然之色,众人皆围在他身旁,为小刘哀悼。 然而齐军不稍片刻,便重整旗鼓站了起来,脸上的泪光还未抹净,便朝着众人说道:“全体注意,收齐现场所有蛛丝马迹!不许放过任何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