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则淮在灶王间做吃食,沈氏便在前头招呼客人。许是铺子新开,只有十数人来买这糕点心。
章致拙细细瞧着,拉了拉娘亲的衣角,道:“娘,外头的花开了,我可以吃那个吗?”
沈氏笑骂:“果脯还不够你吃的?街上卖的花贵,要密渍春花,得去京郊现摘呢。”
“娘,我听轩哥儿说泰丰楼里会有用花花做的糕糕,”章致拙吸溜着口水,“咱们家也做吧,有梨花、樱花、桃花。”
沈氏若有所思,说:“好,过会儿我会和你爹商量,先去玩吧。”
章致拙欢呼一声,小腿一迈就跑出铺子。沈氏忙喊道:“别跑远了,就在街边玩。”话音刚落,章则淮就从灶王间走出来,笑眯眯地看了沈氏一眼,得了一个嗔怒的白眼。
暖风熏得游人醉,和煦的日光懒懒地照着前门大街,两边栽种的榆杨抽出了嫩嫩新叶,叫日头微微一醺,越发显得纤容曼丽。
檐下风铎叫风一吹,发出一记清响,沈氏回过神来道:“拙哥儿说的倒也有理,摘些时新花儿用蜜糖渍了,揉进面团子里,拿模具一压,深红浅碧,应个景儿,倒也好看。”
“嗯,咱们铺子里梅花糕卖的不好,既无梅花,只压个梅花印儿,便撤了吧。樱花、桃花颜色好些,就先试试这两种。”章则淮应下。
当晚哺食,章致拙夹了一箸蕨菜到琳姐儿碗里:“姐姐吃。”琳姐儿笑靥一绽,也夹了一箸芹菜给章致拙:“弟弟也吃。”
沈氏静静看着姐弟二人,悄没声地夹了一箸菘菜给章则淮。
章则淮笑了笑,对着章致拙说:“拙哥儿,爹去打听了,桥南街的孟秀才为人正直,这许多年也教出过举人,学识也好,过十日便带你去拜师。”也悄悄回夹了一箸菘菜。
章致拙开心地放下木箸,说:“哇,我会好好读书的!”沈氏笑了笑道:“皮猴儿,这几日生意不忙,便先跟我学些字,琳姐儿也一起来。”
两小儿欢喜出声,一叠声地喊着好娘亲,倒惹得章则淮吃了飞醋,三人又去哄他,和乐无穷。
闹完,章致拙对他爹说:“爹,咱们家的新点心多久可以吃呀?”
“真是个馋嘴的小狸奴,明日,明日爹便好好钻研这新式花糕。”章则淮略有些无奈地回答。
“要用好看的油纸包噢,要是有木匣子装就更好了。”章致拙得寸进尺道。
“不光馋嘴,还是个好色之徒呢。”沈氏笑着点了点小儿的鼻头,“这花费可是不得了,做些新油纸倒罢了,木匣儿只能做个十数,点心价还得涨。”
章则淮利索点头:“便做几只梅红匣儿,放几枚新式花糕,算作一钱银子;余下的还用油纸装,纸上可要画花?”
“印花有些繁复了,不如就印个篆体的章字,也好让人家知道是咱们家的点心。既做了木匣了,便去雕些吉祥如意的模具来,弄得精巧些。”沈氏又回道。
章则淮点头,戏谑道:“好嘞,都听娘子的。”沈氏俏脸上显出微红,桌底下暗轻踢了他一脚,低下头吃饭,不再言语。
章致拙嘻嘻一笑,为今生恩爱的父母感到高兴。前世从小由外婆带大,父母离异又复婚再离异,最后终于各自组建了家庭,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直白地感受到父母间的爱意了。
“真好啊。”章致拙又一次在心里想,穿越的不安和难过悄悄褪去,做个快乐简单的小孩儿吧,这一次沐浴在爱里。
蟹壳青的天幕下,已有点点星光,半露的月掩在流云之下,羞怯地瞧着这万家灯火,小贩推着车,相互招呼着返家,条条袅娜炊烟从黛瓦上升起,灶里燃着柴火,也融进这一片四时顺意的年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