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确实是这样的。”李淑蕴也十分感伤:“可是林蒹葭拒绝了,并转头嫁给了三殿下做侧妃。”
“是呀。”郡主看到李淑蕴这般善解人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也许,这就是恒山的心病吧!不过我们要相信他会走出来的。”
其实她们两个人在外间说这些的时候,石恒山已经睡醒了,此时他整个人正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缓和身子的僵硬感。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说这些隔了两世的陈年旧事,也不由得感慨一句自己当年的幼稚和痴傻。郡主说的事是事实,但却根本不是他的心病。
这些少年时的往事和委屈在他往后的苦难人生中不足为提,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不仅是他忘了,就连三殿下和林蒹葭也忘了。他不禁自言自语叹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母亲情报再灵通,也不会知道在上一世,后来林蒹葭嫁给了杨守明,夫妇两人一起辅佐三殿下完成登基大业。条件便是将来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三殿下的嫡长子做皇后。荣国公家作为中立的守旧党,虽然不站平庸不出众的太子殿下,却见不得三殿下下手诟陷。然而自己家挡了别人的路,几次下来,三殿下便表面服软,背地里刻意算计他,展现出两家亲昵的现象,逼得太子和二殿下联手,共同“铲除”了荣国公一家,他们被迫转而投靠三殿下。
三殿下利用的,是上一世他对林蒹葭的痴情,以及林蒹葭对他的了如指掌。那个他自以为一直爱而不得的、柔弱无助的女人,他一直放在心上不敢触碰的姑娘,直到他被流放、从军营的最底层爬上来带着军功去见她之前,他还以为她也爱他,只是迫于无奈罢了。
他那一生,都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虽然没有轻易说出口过,但对林蒹葭的愧疚和意难平,一直影响着他所有的婚姻生活。
然而现实却很残酷。
那个时候,三殿下已经成为了太子,林蒹葭是世子妃的母亲。而他一口气跑死三匹快马,带着满身伤痛一捧军功,进京去见他年轻时喜欢的姑娘,得到的却是残忍的嘲讽和真相。
“你如今多少岁了?怎么好意思再开口说爱我?你又拿什么来爱我?你以为杨守明死了,我就会跟你吗?”
“从前是你放弃我在先的!你先做了好儿子听从你母亲的安排娶了那个李淑蕴,之后又是王氏,沈氏……你每次大婚时都爱我吗?现在你落魄被流放了,怎么就发现还爱着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和杨守明在一起有多么痛苦?每天夜里我被他打的时候,我都在恨你,我恨你当初为什么不拒婚,为什么那么听话?我林蒹葭有今日,都是你害的!我一直都想让你过的比我更惨!”
“如今我是世子妃的母亲,虽然守寡,但也是一品夫人。你是什么?你是落魄的潦草贵族,你是战场上杀人的刽子手,你闻得到自己满身的酸臭和血腥味吗?”
“顺便告诉你,我从来没说过想再见你,你在军营里收到的每一封我写的信,都是太子殿下代笔,我甚至希望……你或许会战死,这样你会成为英雄,而我能不再恨你,这一世我们两清。”
都是假的罢了,骗他拿命给他们挣军功。
石恒山慢慢睁开双眼,脑海里一阵清明。
根据母亲方才的话,他基本上还原了两世的真相。上一世李淑蕴与他年纪相仿,所以母亲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林蒹葭隐藏起来的爱情,才会替他求娶李淑蕴。而这一世,李淑蕴小他十岁,母亲这才关注到了他和林蒹葭,所以他刚重生时才会替他求娶林蒹葭。
从真正意义上看,他并不算重生。这一世变了一个李淑蕴,有一部分时间线和过往被改变了,之前的经历都不同了。应该说是新生,新生在他二十二岁这一年。
听到门口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往日的记忆尘封起来。
李淑蕴拧了帕子坐在床边,轻轻擦拭着他的脸庞,叹息一声:“你看起来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做了这么傻的事情啊,如今她都结婚了,沉迷过往又有什么用啊?”
李淑蕴是对这一世的石恒山说的,而他却自己对号了上一世的自己,心里也无限悲凉,只能暗自叹一句:是啊,怎么就做了这么傻的事儿?
李淑蕴放下帕子,俯身将脸颊贴在他额头上,确认他没有发烧,才转身出去了。
那日在马车上的记忆太过于尴尬,石恒山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尤其如今的局面是:李淑蕴以为他对林蒹葭痴情不忘,而他知道,这个小丫头爱自己。
这份爱也许比他预料到的时间还要来的早,也许比他能想象到的程度还要深。毕竟,上一世李淑蕴是个连小丫鬟都容不下的人,这一世她却能安安静静的听母亲讲他和林蒹葭的故事,能同情他的遭遇,还能不计前嫌的关心他照顾他。
这种心情他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深爱,不是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爱,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人们在爱情里,爱的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或者是被爱的自己,或者是爱别人的自己。很少有人能够摆脱爱情,真正去爱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不是爱自己,不计回报,没有衡量。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他正暗自琢磨着,听见门又开了。李淑蕴端着一小碗清香甜糯的粥放在床头边的小几上,跟着的翠儿小声劝阻道:“姑娘,不如先拿去厨房温着,我瞧小公爷一时半会醒不来。”
“去!别胡说,什么叫醒不来?他睡了快一整天了,也该醒了。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肯定会饿的。”李淑蕴压低声音道。
“那等小公爷醒了再盛也不迟,您这样都换了五六碗了!”翠儿无奈说道:“饭香又香不起人来!”
“你讨厌!”李淑蕴娇嗔拧她一把:“出去出去!”
听着动静等着翠儿出去后,石恒山再也装不下去,故作悠悠转醒状,浅浅笑问:“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李淑蕴眼睛一亮,欣喜道:“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