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都在准备炼制忘忧丹的配伍药材,之后起草炼制方案,期间,轩辕一扬来过两次,见她一心扑在方案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第二天,轩辕一扬和南宫子珩去了分部,她还是投入在自己的炼丹方案中,南宫珞珞见他们都很忙,便一个人出去看戏了。 差不多到了下午,所有问题都梳理通了,她也多少觉得有些头昏脑胀,推开窗子,外面天色昏暗,偶有阵风袭来,带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她下意识应了一声:“进。”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她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凝神一探,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沉吟了一下,走至门前,轻轻打开|房门。 立在门外原本神色黯然的墨封,在她开门的一瞬,眸光瞬间一亮,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开门。” 她也不说话,回身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水,坐在一旁拿起其中一杯浅浅啜饮。 墨封缓步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拿起另一杯浅浅啜饮。 房间中一片沉默,始终没人说话。 她突然想到南宫珞珞说的那句话:他本是一座冰山了,你也是一座冰山,你们在一起,不会很别扭吗? 所以,她真的想不明白,墨封到底喜欢她什么?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他低沉而舒心的喟叹:“这样,真好。” 她觉得,这个人真的无药可救了。 他抬眸看她,目光里满满的自责:“往后,我再也不会喝酒了。” 她眸光淡淡:“我不怪你。” 他垂下眼眸:“我倒希望你怪我,至少那样说明你对我有情绪。” 她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他却继续说道:“吞并计划已实行大半,并未杀太多人。” 她隐隐觉得他的语气似乎带了点儿乞求表扬的意味,她望向窗外,天青欲雨,幽幽说了句:“看样子要下雨了。” 他失落垂眸的一瞬,她察觉到他的气息突然一阵紊乱,像似……受了内伤,又因情绪所致,导致内伤加剧。怪不得她开门的时候,发现他气色不好,可是,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的人,如今的世上也没有几个啊。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复了紊乱的气息,方自袖中摸出一个琉璃瓶子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她转回视线,不由愣住,瓶子里装的是一株像冬虫夏草模样的碧绿青草,竟然是一株千年圣萱草。 千年圣萱草生长在苍梧山的忘忧谷中,千年,不过生长两株,那里常年瘴气笼罩,不仅难辨方向,还有数不清的毒蛇猛兽,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即便武功已臻化境的墨封,想要寻到这一株,也不知要受多少伤,耗费多少力气,这也是轩辕一扬不许她独自前去寻找的原因。怪不得,墨封伤成这副样子。 她抬头,正触上墨封凝在她脸上的目光,那种专注的架势像似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承认,这一刻,她是感动的,如果一个人为她做到这一步,她都不感动,她也就太冷血了。 可是,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正因为感动,所以,只能更无情。 她神色依旧清冷疏淡,伸手接住:“多谢。” 千年圣萱草除了可以炼制忘忧丹,没有其他任何功效,并且采下以后,二十四个时辰就会失去药效,除了她没有人会炼制忘忧丹,毕竟得之不易,怎可暴殄天物,所以,她必须收下。 墨封唇角勾起一丝笑,带了几分悲凉的苦涩:“其实你不必如此冷漠,我懂。” 她握着琉璃瓶,起身立在窗边,那时,窗外已零星落下了雨滴,她静静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语气毫无温度:“如今你我两不相欠,江湖路远,无须再见,不送。” 他慢慢站起身子,默默望着她遗世独立的背影,惨然一笑:“若论狠绝,我墨封远不及你上官心心万分之一。” “心心,开着门做什么?” 随着话音一落,轩辕一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屋中场景,不由愣在了原地,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极为凝重。 上官心心依旧望着窗外,墨封依旧望着她,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密集,墨封轻轻说了句:“你气色不好,不要太劳累了。”说罢,闪身消失了。 屋中的气氛依旧十分凝重,莫名的疲惫感袭遍全身,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气,回身问:“观火阁清城分部有丹房吧,我想借丹房一用。” 轩辕一扬抬眸看她,面色极为不佳:“他来做什么?” 她把手中琉璃瓶放到桌上:“送千年圣萱草。”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为什么收下,难道我不能采给你吗?” 她无奈叹气:“一扬,一株药草而已,谁采的不一样呢?” 他抑着怒气低吼一声:“不一样!”眸子里慢慢溢出痛楚的意味:“你明明知道寻找千年圣萱草的艰难不易,为什么还要欠他一个这么大的人情?你不要再跟他纠缠不清了行不行?” 她猛地抬眸看他,杏子般的眸中涌出滔天的愤怒和失望,又一瞬间,消失殆尽,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语气像沁了冰霜一样:“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窗外一记惊雷,他的面庞也在惊天一响中白得透明,眼中涌动的情绪比天空翻滚的乌云还要可怖,他咬紧牙关,紧握双拳,狠狠点头:“好!好!”然后,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 南宫子珩安排云驰到分部打了招呼,她便连夜去了丹房开始炼丹。 外面的雨下了整整一夜,雨势时大时小,时缓时急,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渐渐停歇。 日落西山,云霞满天的时候,不眠不休一夜一昼的她,终于成功炼制出了忘忧丹,服用此药后,可以让人忘记此前一年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目前而言,无药可解。 她把丹药放进瓷瓶中,长长舒了口气的时候,丹房的门被人推开,南宫子珩摇着折扇慢悠悠走了进来。 她终于发觉自己很是口喝,急忙坐到桌前猛喝了几杯茶水。 南宫子珩斜倚着桌子似笑非笑看着她,始终不说话,她隐隐觉得他的笑带了几分冷意,挑眉看他,表示不解。 他冷哼了一声,问:“一扬十二个时辰不找你,你都不知道问一问吗?” 她垂下眼眸没有回答,他们不久前才吵了架,他不来找她不是很正常吗? 南宫子珩唇角的笑意更冷了:“一扬昨夜没回客栈,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猛地站起身子:“为什么不早说?” 他轻摇折扇,嗤笑一声:“现在知道急了。” 她紧抿着唇,冷冷看他不说话。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闲事,洒脱不羁,放浪形骸;正事,沉稳睿智,不怒自威。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失了方寸的人或事,加在一起,等于与某人相关。” 他目光定在她的眼中,突然极为严肃认真地问:“你明明心里清楚,为什么还要伤他?” 她默默接受着他目光里的愤怒和指责,不回避,也不恼怒,只是冷冷地问:“他能去哪?” 他冷笑一声:“天晓得他能去哪?” 她垂下眼眸努力思索,却早已心急如焚,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不免自责后悔昨天不该那样刺激他。 南宫子珩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渐渐缓和了一些:“你也别着急,倒不至于出什么事,毕竟谁都打不过他。” 她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余光不经意瞥到手里的瓷瓶,不由得心头一震:“千年圣萱草。”咬牙一拳砸在桌面上:“这个疯子!”闪身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南宫子珩的提醒:“先回客栈看看他回来没有。” 她冲进他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显然一直不曾回来。她现在心里又急又气又担忧,恨不得立刻抓住他,打他一顿,再骂他一顿,方可消除心头的各种情绪。 冲出客栈,准备唤坐骑飞霄的时候,远远望到一匹枣红色骏马踏着漫天晚霞飞奔前来,马背上的英俊男子突然腾身弃马,飞身而起,潇潇洒洒落在她身前。 所有焦灼混乱的情绪,在看到他满身伤痕,却依旧笑得洒脱愉快的模样时,化作了前所未有的想疯狂扑进他怀里痛哭的冲动。 可是,她终究是忍住了,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都生生逼了回去,她只是默默看着他,被雨水侵透的玉白衣衫脏兮兮地贴在身上,全身上下血痕无数,不知道到底伤在哪里,连苍白的脸颊上都有数道伤痕,他却还可以笑得如此没心没肺。 他把手里的琉璃瓶子递给她:“我找到了。” 她忍不住又想流泪,急忙垂下眼眸,咬牙逼回去,冷冷开口:“我不要。” 他却笑得更开心了,拉过她的手,把琉璃瓶放到她手里:“你放心,我没事。” 她把瓶子塞回他的手里,语气更冷了:“我说过我不要。” 他面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声音轻飘飘的:“这是我辛辛苦苦为你采的。” 她抬眸看他,眸子里瞬间怒气翻涌:“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要。轩辕一扬,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理智!” 她觉得自己又想哭了,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有生以来,她从未像今天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想用痛哭的方式发泄情绪。 她不能再跟他说话了,不能再面对他了,转身,向客栈走去。 刚走出两步,身后的他突然压抑不住似的低吼出声:“与你有关的事情让我怎么理智!” 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迷离了片刻,淡淡回道:“如果我让你失去理智,我离开便是。” 落日霞光散尽,空气中,一片死寂。 ———————————————————————————————— 她收拾好包袱,便在孤灯前坐着,一直坐着。 南宫珞珞来过几次,见她情绪实在不佳,也不敢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一脸无奈地说了句:“你们……真是……”然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快要三更天的时候,隔壁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声,明明被刻意压得很低,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差不多持续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受不住了,端起油灯走到隔壁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里面无人应,也没有一点灯火,她索性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把油灯放到桌上。 轩辕一扬依旧穿着那身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服弯腰坐在床边,手肘枕着膝盖,单手握拳撑住下颚,目光毫无焦点地落在黑暗的角落里,眼神迷蒙,面色坨红,嘴唇干裂,明显发热很久了。 为了采千年圣萱草,他本已内伤外伤一大堆,如今又受了风寒,这样折腾下去还了得,她不禁怒气上涌,语气便愈加不善:“为什么不换衣服?” 他不动,不说话,也不看她,偶尔的咳喘都被他生生克制下去。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上前去搭他的脉搏,他却冷漠地抬手避开,她气得杏目圆瞠,恨不得暴打他一顿,到底咬牙忍住了,然后心一横,慢悠悠坐到他身边,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他愣了一下,下一瞬,便像被鬼附身了似的,脸色巨变,弹跳着起身避开,大叫:“你一个女孩子家,羞不羞啊!” 她神色淡淡抬眸看他:“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你选一个?” 他咬牙切齿地盯了她一会儿,冷冷说出两个字:“出去。” 她起身拉过他的手腕,他没有再避开,她切了一会儿脉,放下他的手腕,自袖中摸出一瓶药塞到他的手里:“如果你懒得上药,我也可以帮你上。给你半个时辰。” 她熬好药,端着温热的汤药回来时,他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衫坐在床边,身上扑鼻的药味证明他的确自己上了药。 她把药递给他,他顺从地接过去一口气喝了,她又递了清水给他,待他喝完了,她又出去了,不消片刻,端了一盆温水回来。 她把手巾浸在温水里,声音清淡地吩咐:“躺下。” 他低垂着眼眸没有动,突然低低开口:“答应我不走好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 她浸润手巾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她,目光里满满的期待。 她捞出手巾,轻轻拧了拧,语气随意地说道:“离别,总是在所难免的。” 他紧接着问:“为什么是现在?” 她没有再回答,只是上前用湿润的手巾轻轻擦拭他面庞上的血痕,他凝注她的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她触上他的目光,心头忽地一阵慌乱,急忙扭头避开,他却不放过她,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追问:“回答我。” 她默默吸了口气:“等你伤好了,我再细细跟你说明好不好?” 他的目光里像燃着一团火:“你认为我还可以安心养伤吗?”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腕,回身清洗了一下手巾,慢慢坐在桌前看着油灯里闪烁跳动的火苗。 他始终默默看着她,一副她不说清楚,他就坚决不放她走的架势。终于,他又忍不住低头咳了咳,抬头时,她已把一杯清水送到他面前,他怔怔接过水杯喝了几口,目光却始终凝在她的脸上。 她回身坐在桌前,目注火光,静静开口 “于世人而言,考盘宫始终是一个神秘的存在,考盘宫不理江湖纷争,独善其身,世外桃源一般独处于人迹罕至的考盘山。考盘山方圆十公里内,奇门遁甲,阵势环绕,外人根本无法进|入,愈加给考盘宫笼上一层神秘面纱。而且考盘宫游医无数,遍寻百草,治病救人,却从不留姓名,世人都道考盘宫不求名利,行善积德,实为菩萨转世。那是因为,考盘宫的确是一个世外仙源,是孔圣人拼尽全力,却穷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理想世界:天下大同。” 她的目光变得愈加幽深:“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人孤寂一生的守护下,这个人就是考盘宫宫主。为了维护这个理想世界,考盘宫宫主需要终其一生修习考盘心法,让自身气数与考盘山气数相连,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方可知生死,定乾坤,天下大同。” 她伸出纤长食指拨了拨灯芯,像似感觉不到疼,眉目愈加深沉:“考盘宫历任接任者必须为弟子中资质最佳品行最佳道德最佳的处子,接任者接任宫主之后,便终生不可踏出考盘山半步,终生保持处子之身修习考盘心法,终生远离人生八苦,直至涅槃。” 她不敢看他的神色,低头笑了笑,笑容在昏暗灯火的映照下更显苍凉:“我不是下一任接任者,我是下一任接任者的补任者,在下一任接任者未寻到合适接任者之前,一旦发生任何意外,我便是考盘宫下一任宫主。我的一生,都是考盘宫的。而下一任接任者少宫主焦影师姐,自幼身体羸弱,虽然尽力保养,却始终不似常人。考盘宫选拔接任者严格至极,百年间,也不过焦影师姐与我二人,所以……” 他突然接道:“所以你强迫自己淡漠看待一切,不敢交朋友,不敢表露情感,只为不想带给彼此不知何时何地到来的生离的痛苦滋味。” 她慢慢垂下眼眸看着漆黑的地面没有说话,方才拨弄灯芯的手指不知不觉落向火光,却在即将触上火焰的一刹那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她的身子在那一瞬间抑制不住一颤,而握住她的那只手也在微微一颤后,即刻将她的手轻轻放到桌面上。 他坐在一旁轻声问:“心心,如果你知道自己只剩三天生命,你会怎样过?” 她抬头看他,他笑得清爽惬意:“如果是我,我一定要恣意潇洒地过,难不成要每天愁眉苦脸浪费宝贵光阴吗?” 他慢慢收敛笑意,神色间是从未有过的谨慎严肃:“每一个人都有死亡的一天,为了不让自己的死亡带给亲人朋友痛苦,便与亲人朋友老死不相往来,以杜绝必然的死亡带给他人的痛苦吗?” 他靠近她,凝着她的眼睛问:“结果真的比过程更重要吗?” 他轻轻一笑,却带着异常笃定认真的味道:“我却觉得,比起无法改变的结果——离别,不管生离还是死别,过程中的风雨同舟才是最重要的。” 她觉得自己又想哭了,急忙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他抬手轻轻把她额前的乱发拢到耳后,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气:“在我面前掉眼泪很丢人吗?” 她忍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 他起身慢慢把她揽在身前,任她在他怀里低低哭泣,昏黄的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宁静又温馨,他静静望着墙上的影子,突然勾唇一笑,轻轻说了句:“心心,今天天气不错。” 她愣了一下,瞬间破涕为笑,轻轻推开他,嗔了他一眼。 他单膝蹲在她身前,握紧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然后自袖中摸出那个装着千年圣萱草的琉璃瓶,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真的不要吗?” 她佯装不悦,愤愤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他的语气便愈发小心翼翼:“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忍再逗他,伸手接住:“下不为例。” 他瞬间笑得眉飞色起来,然后突然起身凑到她眼前,指了指脸上的伤痕:“快给我上些祛除疤痕的灵丹妙药,毁了我英俊潇洒的面庞,那可是会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无光的。” 她被他气笑,伸手拍在他额头上:“轩辕一扬,你厚脸皮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 天空一碧万顷,数点白云,点缀其上,远处蜿蜒山峦,近处潺潺溪水,脚下碧绿草坪一路蔓延到起起伏伏的远山。 俏丽的女孩子拖着一袭水粉长裙奔跑在碧绿的草坪上,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野间越传越远。 身后追赶着娇小可爱的小丫鬟,不远处是笨拙地拉着风筝线仰望天空的俊秀少年。 “云安,让风筝飞得再高一点儿,越高越好……小心点儿,别拉断了线……” “小姐,慢一些跑,别摔倒了。” “姐,已经飞得很高了,再高我就拉不回来了。” “云安啊,你真是好笨啊。” “姐,我也是刚刚才学会放风筝的,已经很好了。” “一定是天天读书把你读傻了,云安呀,以后不要总闷在房间里了,多出来走一走,知道吗?” “知道了,姐,你真能唠叨啊。” “姐是为了你好,小小年纪,就该享受青春啊,哎呀……” 只顾疯玩的俏丽女孩子拐进一片花丛时,一不留神撞到立在花丛边的人身上,她抬头见是一位面容俊朗的素袍僧人,急忙倒退两步,神色严谨虔诚地垂下眼眸,双手合十道歉:“小女一时疏忽大意,冲撞了师傅,还望师傅原谅。” 她等了片刻,对方没有回话,急忙更为虔诚地道歉:“小女回家定当于佛堂忏悔今日之失,还望师傅原谅。” 她又等了片刻,对方还是没有回话,似乎有些不解,悄悄抬眼瞟了一下。 不过片刻功夫,立在对面的素袍僧人面容惨白如死人一样,俊朗的面庞像正在被毒虫叮咬,痛苦地纠缠在一起,似乎疼得太厉害,眼睛里都疼出了泪花。 她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小丫鬟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拉起她便走,一边走还一边劝诫:“小姐,怎么可以跟陌生男子单独说话呢?” 她急忙解释:“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出家人,冲撞了佛门中人,佛祖会见怪的,所以我在道歉啊。不过,这位师傅好像生病了,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你说应不应该布施一些银两啊?” 小丫鬟道:“即便要布施也要让公子去啊,小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以随便跟男子交谈呢。” 她点了点头:“有道理,还是让云安去吧。”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风筝不见了,转而看到兰云安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整理着掉下来的风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提起裙摆一边笑一边跑了过去:“云安,我就说你好笨啊,刚刚还好好的,这么快就掉下来了,看我不打你。” 整个郊外都是她天真无邪的笑声,笑声里的轻灵美好,感染着清澈的溪流都流淌得愈加欢快了。 而花丛边的素袍僧人,早已转身一步一踉跄地走向了茫茫远方,那背影,说不出的悲凉。 立在远处陡坡上的上官心心静静望着这一幕,幽幽叹道:“或许,这便是云琴惩罚他的方式。” 身畔轩辕一扬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能做的你都做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远远的,兰云安握着一卷字画跑了过来,先是冲他们二人行了个礼,然后双手平拖字画恭恭敬敬送到上官心心面前:“原本来时特意送到客栈,姐姐却不在,云安想当面送给姐姐,便只好拿了回来,不想竟在此处遇到姐姐,云安拙著,还望姐姐不嫌。” 她伸手接过,缓缓展开。 是一幅水墨画,桃源深处,两三人家,上题:武陵春色。 笔墨写意,意境悠远。 她目光深邃,不禁思绪浮沉。 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吗?即便有,也是因为有人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用生命默默守护着那里的安宁吧。 她清浅一笑:“云安,我很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