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是悄无声息的一张冷脸,而仅仅相隔一扇薄帘,却是热火翻天的两副躯体。 “魏郎,别在这里。”太后喘息粗重,“里面还有人。” “有也是大半个死人了。”魏安平被挑起情绪,显然有些急迫,要将面前女人的衣物都除了。 “魏郎!大事要紧,你我……来日方长。” 太后本只是觉得别扭,即使秦珩是大半个死人了,她心里也有些疙瘩,不愿在这里行云雨之事。却一句话点醒了面前这个被欲|念驱使的男人,他心中一凛,确实是办大事要紧。故而也不温存了,整理一番衣物,拿起那张盖了印章的诏书便出了门。 “传令下去,明日大朝,国君有要事宣布。” 整个晋王宫进入了一种紧锣密鼓的准备氛围,魏安平将之前散布在王城中的眼线都偷偷安排进宫。比起监视王城,如今更为紧迫的是保证这王宫滴水不漏,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去,哪怕一只苍蝇。 他要确保每个有可能打乱他棋盘的棋子都安安分分在今夜被囚禁在自己的位置上。 熬过今晚,这晋王宫的天下就要改姓魏了。 就在最后一批他的人进入王宫的半个时辰后,秦奋来了。 秦奋这个人,太后的印象并不深刻——她并未见过他几次。但在魏妗和魏安平的几番试探下,他们认为这是晋国王室中最好拿捏的一枚棋子。晋王让位的合理理由虽有了,合理的后继者却还缺席。到底晋国的一班臣工都不是傻子,需要一个他们认为的“自己人”来稳定朝局。 毫无疑问,秦奋是首选。 他年轻又不谙世事,魏妗不过使了几次美人计,这小子便有些死心塌地,一心只顾消受美人恩的意思了。 作为王族公子,在晋王无后的情况下,由他这个弟弟接手王位,合适不过了。 “可有异动?”魏安平对他说话的语气有一丝淡淡的轻蔑。 “目前没有。这时候了,是否……该把老族长接来了?”秦奋问得小心翼翼,颤抖犹疑的气息将他的懦弱显露无疑。 “那老东西真有用么?” “到底是秦氏族长,王位易人,他不在场,说不过去。”魏安平道,“你去接他进来,找个地方安置了,给他看起来。在天亮上朝宣布诏书之前,不得有闪失。” “是。”秦奋应了便退出去。 太后看着他佝偻着的身躯,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丝悲凉,稍纵即逝。 她做了近二十年的晋人,老晋人那种粗鄙豪放的俗气是她一向甚为头痛的,所以她常常在秦珩小时候试图教给他一些温文尔雅的文儒之气。可孩子的生长轨迹从来不是她所能控制的,秦珩比起那些老晋人,是要文雅些,但还远远够不到她心中的要求。 大约是看惯了,如今乍看这秦奋的柔弱,她莫名生出一种鄙夷——这样由人摆布的软糯,也是让人看不起。 秦奋走后,她靠坐在魏安平的怀里,叹息道:“魏郎,这天下……真是谁人都比不得你。你可知你身上那股子劲儿,有多迷人?” 魏安平低笑:“如何迷人?又是哪股子劲儿?”他边说边把手往太后身上探去,一番忙碌安排之后,他犹记得自己的“事”没有办完。 “你呀,明知故问。”太后嗔道,“又不安生了?便是这几个时辰,你也忍不住。” “我梦你想你多年,你叫我如何忍?你这妖精骨头,我都恨不得把你整个吃下肚去。” “真吓人!”太后娇笑着,双手却搂上魏安平的脖颈。 她富有韵味的娇俏声音回荡在这间并不宽大的王书房内,有那么几念,她会想起先王在这里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光景,每一念及,对比眼前这个她年少时候便倾心的男人,她心中就有一股“平反”的痛快。 这间书房,本该就属于她和她的魏郎。 与此同时,接老族长入宫的辎车在快马加鞭之下飞一般地掠过宫门,秦奋正等在西阁的门口,他的身侧是一脸傲气的魏妗。 待到老族长颤颤巍巍从辎车上下来,魏妗轻哼了一声,问道:“他还能说出话来?” 秦奋道:“老族长年事已高,怕是说不清楚了。今日找他来,也不需要他说什么,随他去罢。”话音落下,那可怜的老头子就已经气喘吁吁,靠在车边大喘气。 魏妗懒得在这里看一个老头子又虚又弱的慢动作,一会便没了耐心,“都老成这样了还是族长,你们秦氏王族没有别人了么?”她说着,心头突然震了一下,“别管他了,你随我去甘泉宫看看。” 秦奋默默注视了一眼老族长,“来人,将老族长好生安置了。”拂袖跟上了魏妗。 一路上,秦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然观察路过的宫侍和摆在王宫里装饰的一些花花草草,他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只消魏妗给他一个命令,他照办就是。 甘泉宫还是一如往常的素净孤寂,魏妗对这里太熟悉了,但她心头总归有些阴霾——那个王后至今为止她都不曾好好见过。但无论如何,她是确信了的,这女人翻不出浪来。王书房都让一个侍女作威作福去了,她身为王后之尊,不过是个病罐子摆设。 她曾去老太医那里仔细打听过,这王后得的病,若是长久接触,是要传染的。因此,这甘泉宫里便没什么人来,侍女与内侍也是隔些时候就换一拨。 女人做到这份上,是极致的悲哀了。 魏妗想到自己今后的腾达之路,不禁对这甘泉宫里的女人有了几分怜悯之心。 还是那个不见暖色的竹林,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凄清阴冷,她想不明白一个正常的女子怎会喜欢竹林?不喜欢那些看着就让人欢喜的花花草草,这竹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王嫂嫁给晋王这多久,终日在这宫里头,竟也不觉着寂寞。” “王嫂她性子孤僻,听闻在出嫁前便终日待在裴太师府中,不与人交游。入了宫,想来也是不会有多少改变的。” “真是无趣的人。”说话间,魏妗推开宫门。 今日的甘泉宫门没有了侍女的阻拦,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容易进来,魏妗将这归功于她叔父的策划之功。这晋国王宫怕是已经改姓了。 原先横亘在堂中间的墨玉大屏移开了,露出了甘泉宫正堂,在她面前两三丈远处,挂起了一扇厚厚的帘子。她依稀记得首次来这里拜访晋王后,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可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魏妗。 “你王嫂怎么出来了?是在那帘后坐着?” 秦奋摇头道:“不知。我也有多日不曾拜会王嫂了。” “弄的什么玄虚?垂死挣扎。”魏妗冷哼一声,对外叫道:“卫士入室。” 十六个身穿铠甲的高壮卫士气势汹汹从外入内,在堂室两侧站成两排,一边八个。这架势若是从魏妗角度看去,这两列兵士是她的人。可若是从帘子里的人那角度看去,卫士的战法却是向门侧包围的。 这样的小细节要求一个久居宫中的魏国公主察觉,是要求过高了些。 “今日,将这里看管起来,任何人都不得出去。”魏妗发令了。 “放肆!”一个熟悉的女声自门外传来,她一袭宫侍深衣,瞧着很是眼熟,“你一个魏国公主,何人给你的权力左右我大晋王后的宫室?” 魏妗冷笑,“区区一个侍女,你也配跟本公主叫板?”她眼尖地望见那侍女手上提着的短剑,立刻声色俱厉道:“把她的兵器给我卸了!” 没有人有动作。 在那侍女进门之后,反倒有两个跟随的侍女把门关上了。 魏妗蹙眉,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不安,“本公主叫你们卸下她的兵器,没听到吗?卫士!” “你在叫谁的卫士?”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厚厚的帘子后传来。 魏妗惊恐地看向那帘子,下意识转头对秦奋道:“秦奋,这怎么回事?你背叛我?” 秦奋依然面色无波无澜,“她手上拿的是我秦氏王族信物,我是族人,动不得她。” “那把短剑?王族信物?”魏妗后背猛地感到一阵冰凉,“你怎现在才说?!” “你未曾问我,我说甚么?”秦奋的语气依然平静,听到魏妗耳里,便是酷烈冰冷的催命符一般。 “你……你们早有预谋?” “这话这样说,恐怕不合适。早有预谋的是谁?不是你和你的叔父吗?是你告诉我,只消我与你一道,你便倾心于我,日后多的是荣华富贵赠与我,我也不必憋屈在一个王室公子的虚无名头下苟活。” “你!你是装的!”魏妗瞪大眼睛,眼前这个说两句情话便能脸红的少年突然变了一张狰狞的脸,“你,你骗我?” “魏公主,你该明白,是你骗了我。”秦奋平静的语气漏出一丝厌恶的情绪——来源于最初他见到魏妗时的心动。是啊,一个妙龄少女,楚楚可怜远赴他国,是何等凄凉的境地,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有几分恻隐之心。 可惜她不配。 “混蛋!你这混蛋!”魏妗尖叫着打他,趁着他闪躲的当口,就要往门口冲出去,门口两个侍女迅疾就拖住了她,利落地用布条捆住她的嘴,在后脑打了个死结。三两下把她拿捏在手里,押着走到了堂中间。 她叫不出声音,只能费力而含混地吐露一些骂语声。 “闹够了吗?”厚厚的帘子慢慢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