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双眼明亮逼人,将谢连衡看得无处躲藏,情急之下把袖一举挡住脸,往桌后躲去,嘴里低声嘟囔了句:“胡言乱语,羞煞人也!”
这人是既不知羞,又胆大妄为,实在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谢连衡自缓了会儿神,见桌上茶盘,抬手给自己倒了杯。
正喝着,忽听旁边一句:“幼珉,你我将要成婚了。”
谢连衡一口水呛在喉中:“咳咳咳咳!”
止戈笑盈盈地瞧着他:“礼部已在拟旨,就在今春。”
谢连衡:“………”
谢连衡自幼恭读礼仪诗书,虽自认并非迂腐之人,但听她就这么直接地在自己面前谈婚论嫁,还是觉得实在有些待不下去,定了又定才终于憋出来一句:“……宵禁将至,我送殿下回去吧。”
止戈听了叹口气:“才刚见面,你就要赶我走?”
谢连衡沉默半晌:“我这院子小,无甚逛头。”
止戈:“我那院子倒是大,却不见你上门。”
谢连衡:“………”
谢连衡又接不下去了。
止戈摇头笑道:“也罢,倒不急这一时。日后……”
她有些促狭地看了眼谢连衡,“……时候还长。”
临走最后逗一回谢小状元,止戈哈哈笑着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伸手抄过谢连衡手中画卷,说道:“幼珉这画既画的是我,便送予我罢?”
出口是问句,人却已拿着东西迅速走远了。
谢连衡:“………”
谢状元气得没有出去送客,把门一关,自己坐在屋里头看书。
看到子时将近,也不过翻了三两页。
耳畔听得远处更夫的锣声传来,谢连衡深深叹了口气,放下书站起身。走至窗边,推开窗扇,见头顶一轮白月当空。
月光如霜,镀得窗棂一片银白。
夜风将幽凉气息从远处卷来,直吹入肺腑。谢连衡仰头望了片刻,回到桌边低头注视着那一叠荷花图。片刻后,将它们一一卷起放回篓中。又取过色盏,提笔画了一轮月亮。
夜空深蓝。
那夜止戈快马加鞭,总算在宵禁之前赶出内城去。回到公主府时,已是丑时一刻。
第二日,礼部便将定好的时间上交给昌乐帝。昌乐帝御笔朱批,交中书省拟旨,大婚之日遂定,布告天下。
满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消息灵通之人。于是等谢连衡第二日上衙点卯,一路上便有数些个同僚笑得热情,特地凑到他跟前来贺喜:“要恭贺谢御史,双喜临门了!”
谢连衡面色和煦,一一拱手谢过。
他在御史台做了一年,得评了个上上,又恰逢上头退了一位,年末就跟着升了一品,如今已是从六品侍御史了。
所谓双喜,说的便是此事。
当然,他升得快,背地里酸言酸语自是免不了。但当面,是一点没有敢表现出半分的。毕竟,郑国侯家那儿子的下场满京城都看到了。
谢御史那后台啊,太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