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兵力悬殊,大景这边来的是威名赫赫的幽州骑,领军的更是有常胜将军之名的姜家逢春。
对吴国这方来说,自是希望渺茫。然江州之后便是国都所在的饶州,退无可退,只有背水一战。
而对大景这方来讲,虽已与楚结盟,但也并不能全无顾忌,还需有所防备。吴国一面,领将廉士勇多年老将身经百战,又有易守难攻之地势,且老话讲哀兵易胜,这江州于大景而言无疑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另,战事耗资极巨,深入敌方腹地,还得求个速战速决,更是难上加难。
这场攻城之战从六月打到九月,从夏末打至秋深。
艰攻苦守三月,以护国将军廉振自刎于城楼、江州牧徐毅领残军二万焚城而逃为结局,终于画上句点。
那日整座江州城火光冲天,尸横遍野,黑烟弥漫,数里可闻。
城外军帐中,烛火高明。
姜逢春高居主座,面色沉肃。列坐诸将亦然。
下方长桌边,数十位统计官正在忙碌于各种战损战亡的计算与记录之中。
良久,只听上方姜逢春叹一口气,沉沉开口道:“好叫诸位知晓。此战,我军共损兵一万七千一百六十四人。损将三十八人,从五品游骑将军、武征文,正六品昭武校尉、陈阿二,从六品振威校尉郭励、冯虎……从七品翊麾校尉、安振宝……”
众人无不低眉肃穆,哪怕平时最桀骜爱闹的,也都垂着头一声不语。
帐中一片静默,只余上首主帅略有沙哑的诵名之声。
而此时,止戈正坐在稍远处的一张矮木桌边,跪坐着与谢连衡写信。
准确说,回信。
她与帐中的其他每一个人一样,满面沙土烟尘,一身疲惫。
这三个月中,谢连衡一共给她写来了两封信,都是随斥候军报来往间捎带到的。
止戈知道,定是自家亲哥的手笔。
她的右肩肩头在攻城之时中了一箭,至今仍被布绑着,动弹不得。止戈便找了个兵头在一旁替自己磨墨,左手握着笔杆,一笔一划地写:
“幼珉如晤。
今日九月初七,江州城破。
廉振死了,自刎于江州城墙上。江州牧徐毅烧城,逃了。
我军休整,将往吴都饶州。今岁能否归京,尚未可知。”
顿了顿,止戈停下笔,静静望着纸上墨迹一会儿,才又写道:
“我手下那十三将,如今只余十二。死的那个叫安振宝,你见过。我使人去找尸身,然头颅多已叫敌军割去,无以辨认。
他在燕京已有妻室,可惜未有子嗣。你与青歌说,替我送些财物,平日多予照顾。”
“府中枫园景致应正是好看时候,你可常往观赏。”
写至此处,止戈便停下笔,将纸稍晾,叠入封中,递与旁候斥候。
那斥候匆匆一礼,拿着信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