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栏杆约有半人高,做的相当结实,栏杆下是一排嵌实的木台,木台突出约有一掌多长,边边角角都磨的很圆滑,上了和栏杆同色的朱漆,高度大约到卫琅的小腿肚。
主子们在亭子中饮酒用餐赏荷花,没事的时候,丫头小厮们就可以在这木台上坐着歇歇脚。
“四公子,原来不是被推下去的。”卫渊眺望荷池,忽然开口,“他是被抱起来,扔下去的。”
半大的孩子站在这木台上玩耍攀爬,确实有可能被推下去。
比如大壮、二壮。
但四公子卫漓当时才三岁,以三岁孩童的身高,就算站在木台上玩耍,这护栏都要比孩童的头顶略高,根本就不可能被推下荷塘。
“是。”卫琅回答,看了卫渊一眼,“当然不是二公子做的,是卫夫人,是那个死无对证的小丫头。”
卫渊看了看自己摸过亭栏、沾着黑灰的手指,感慨道:“这里真的是很久没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气愤尖锐的女声传来:“你还敢来这里?!”
卫渊一扭头,就看见大小姐卫桂穿一身藕荷色绣花绸纱衣,站在不远处,脸色发青,身边带着个丫头。
于是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
“这里是你害死漓儿的地方!”卫桂大喊,眼中泪水弥漫,“你还敢来?!”
“他不是我害死的。”卫渊望向卫桂。
“你不记得了,就可以当从来没有发生吗?”卫桂走到卫渊跟前,一抹眼泪指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欠漓儿的,你欠他一条命!”
卫渊见她一心认定是自己害死了她弟弟,索性道:“就算是我害死的,你闹来闹去又想怎样?让我偿命吗?”
“我也不要你偿命。”卫桂冷笑道,一指旁边的荷花池,“你只要现在从这里跳下去,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你敢不敢?!”
卫琅站在卫渊身后,全身的肌肉慢慢紧绷。
她若是胆敢对尊主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他必定会让她得到教训。
谁知卫桂却没有像上回那样,对卫渊再意欲动手,而是慢慢走到栏杆旁,伸手扶上廊柱,目光牢牢的盯着卫渊,唇角慢慢勾起来:“你不敢,可我敢!”
“你痴傻的时候,推漓儿下水溺亡而无所获罪;而你现在清醒知事了,推我下水意图谋害,倒要看你如何辩解!”
说完,卫桂蹬上木台身子一侧,就往荷池中倒去。
绸纱衣在空中纷扬展舞,如同一朵飘扬的花,瞬间沉没于碧水。
“大小姐!”
丫头发出刺耳的叫声:“大小姐落水了!”
“大小姐被二公子推进水里了!!”
“快来人,来人啊!!!”
随着这叫声传开,看园子的管事带着几个家丁匆匆跑过来,连声道:“大小姐落水了?在哪里,在哪里?!”
丫头连忙哭着迎过去,指着卫渊道:“是二公子让他那随从推大小姐进荷塘的!你们快下水去救人!!快呀!!!”
“胡说些什么?”卫渊面对这丫头的指责,却淡淡开口道,“你家小姐是自己跳下去的。”
管事和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我家小姐不会水!”丫头跺脚道,声嘶力竭,“她怎么可能会自己跳下去?!”
“谁说她不会水?”卫渊道,“她跳下去,就是为了游水。”
“你说我家小姐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丫头朝四周看了一圈,眼见着没有一个人行动,心里又急又气,“到时候我家小姐出了事,你们一个个都担待的起?!”
“我说了当然不算数。”卫渊用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木栏杆,“你家小姐亲口说的,那便应该算数了。”
丫头紧紧攥住了拳头,咬紧牙关:“我家小姐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她家小姐怎么可能亲口说话?
谁知卫渊紧接着打断了她,忽然扬声朝亭台下方的水面道:“大妹妹,你是不是在游水?!如果再不出声,一群人可就要跳下水来救你了!”
卫渊话音刚落,只听得水面哗啦一响,层层涟漪荡开,卫桂果然浮出水面。
头发披散,锁骨以下都浸在水里。
她与卫渊一个坐在亭畔,一个浮于水面,两两相望。
卫渊唇角微勾,她的脸色却惨白中泛着青,看卫渊的神情像是见了鬼。
“是,我是在游水。”众目睽睽中,卫大小姐的唇瓣翕张,吐字清晰无比,“不需要人救。”
卫桂的的贴身丫头噔噔往后退了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七八岁就跟着卫桂,大小姐会不会游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眼前的一幕,简直荒谬!
更荒谬的是,大小姐向来憎恨厌恶二公子,向来想为弟弟讨个公道,才会这般舍身谋算。
眼下大小姐居然从池子里浮出来,承认自己是在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