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殿下怎么样了?!” “不要紧,李太医说他是操劳过度,再加上天气一下大热,有些体虚。喝点药,休养几天便好。” “没事就好。可把我吓坏了。”浅意呼了口气。 “也怪朕,近来交给他太多事了,你看这晚膳的时间也没给他留,就急匆匆把他叫来了。” “父皇哪里的话,是我这个太子妃失职了,没照料好他。”浅意低头道。 “行了,没事就好。你在这看着他,朕就先去做事了,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批呢。有什么事你就叫王守仁,朕叫他在门外候着。” “是,父皇您也注意休息,身体要紧,别累着了。”浅意答道。 “放心吧,朕心里有数。”皇上说完就往外走。 待皇上出了门,浅意便在床边坐了下来,韩笙依旧在熟睡,脸上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放松和安稳。 浅意伸手轻抚他的脸颊,说:“阿笙,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苦你都自己一个人吞。你太坏了……” “我不坏又怎么能把你骗到手……”韩笙睁开眼,笑着说。 “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浅意凑上前问他。 韩笙把她牢牢按在怀里,说:“你不挨着我,我就哪哪都不舒服。” “讨厌,人都病了,还贫嘴。”浅意说着捶他胸口。 韩笙抓住了她的手,说:“浅意,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哦?什么样的梦?” “梦里母妃来看我了,她说看到我成了亲,心里真高兴,还跟我说了很多话,有些我也记不清了。” “嗯。”浅意抱紧了他。 “我们回去吧。” “都这么晚了还回去做什么,就在这歇着吧,这不有我陪着你吗。” “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我可怎么干坏事。” “你……” 嬉笑声不断从屋内传来,站在门外的王守仁低头窃喜。 “这位公子可是要住店?” “给我一间房,再来些吃的,加一壶酒。”白绝尘说着拿出了些银两。 “好嘞,公子先坐,喝口茶,我这就去准备。” 白绝尘将行囊放下,起身走到门口,已是深夜,西都的街上安静极了,远处的城墙在深蓝色的夜空下显得十分肃穆。 “公子,来,手抓羊肉,还有几个小菜。”掌柜在后面喊道。 白绝尘坐下后,掌柜往酒杯里倒上了酒,说:“这是咱西都最出名的茱萸酒,都说它是仙露琼浆,您尝尝,不过这酒得慢些喝,容易醉。” “醉了也好。”白绝尘说着拿起了酒杯。 “醉了不碍事,睡一觉便好。”掌柜呵呵笑道。 外面突然起风了,大开的窗户被风震得呜呜作响。 掌柜将窗户合上了些,回头说:“我们这天气就是这样,时不时刮个大风,有时候睡觉都不安稳。那公子您慢用,我就先去忙了。” 白绝尘点头言谢。 几杯酒下肚后身子有了些暖意,他从布袋子里拿出了一幅卷轴,画中女子浅浅笑着,弯弯的眼里像是藏着星辰。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风止了,清晨的西都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客栈的大门敞开着,一只大黄狗正躺在门槛边酣睡。 “公子,出了我这客栈越往西就越少有人,到龙兴寺还有半日的路要赶,这几个油馕你拿着,路上也好填填肚子。”掌柜走到白绝尘面前,将手里的包裹塞给了他。 “掌柜的,多谢。”白绝尘抱拳道。 “保重,改日再来我这喝酒。”掌柜笑道。 白绝尘点头说:“一定。” 出了客栈后天一下亮了,路边的小贩开始使劲吆喝,“卖羊肉咯,新鲜的羊肉嘞……” “驾!”黑色的骏马向西边驰去,马蹄惊起的黄沙飞快消散在风里。 日上三竿,猫正伏在槐树粗壮的枝干上伸懒腰,屋子里静悄悄的,芙蓉色床幔随着微风轻晃。 “阿笙,不早了,我该起来了……”浅意在韩笙耳边轻声道。 “再陪我一会儿。”韩笙揽住了她。 “我得去膳房看看药煎好了没,父皇说了,这药是太医特地嘱咐的,得掐着时辰给你喝。” “不是有婉儿她们吗,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 “过两日就是端阳,我叫吴德海带着她们几个出去摘艾草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浅意说完起身换上了衣服。 “有你在,病全好了,还用喝什么药。” “又贫,要不是你昨晚晕倒在父皇那,我还不知道你平日里有多累,你呀就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什么都别管。”浅意说完亲了下韩笙的眉心。 “好好好,都听你的。”韩笙笑着说,“那你自己小心,别磕着烫着了。” “好啦,你乖乖躺着,我去去就回。” 房门轻轻合上后韩笙闭了眼,鼻腔里还充斥着她身上的清香。 “又是个醉人的好天气。” 五月初五,洛阳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艾叶和菖蒲,不少小贩卖起了香囊,“香包襟上戴,娃娃逗人爱。”孩子们都穿了老虎鞋上街,个个活蹦乱跳。 正是仲夏,炎热的天气却丝毫不减百姓们过节的热情。 皇宫上上下下都在为夜里的端阳宴做准备,皇上和太后一行人则早早就去了天游峰。 天游峰风景怡人,山间有瀑布悬挂,传说到了夏季深夜林子里会有灵鹿出没。 进了龙泉寺,几人到了偏殿歇息,皇上扶太后坐下后说:“都说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人一到高处,心境的确是开阔了不少啊。” “可不是,得亏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动,不然还拖累了你们。”太后笑答。 “太后娘娘身子硬朗的很,可不比我们几个年轻人弱,娘娘你说是吧?”吴榕蓉反问道,一脸俏皮。 “就你这丫头嘴甜。”太后转身刮了下吴榕蓉的鼻子。 吴榕蓉笑了笑,回头却见韩笙和浅意两人正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一下阴沉了。 太后见状假装好奇地问:“笙儿,浅意,你俩偷偷地在说什么呢?” “哦,皇祖母,没什么,前几日我不是病了,我正跟浅意说我啊还不如皇祖母您呢。” “是啊皇祖母,看到您身体如此康健,我们打心眼里高兴。”浅意跟着说。 太后点头道:“难为你们一片孝心了。” 吴榕蓉在一边低头不语,手死死拽在膝上。 “这歇的也差不多了,母后您看要不我们就回宮?”皇上问道。 “好,今个也是尽兴了。”太后笑道。 端阳宴设在了静慈宫,虽说是家宴,但皇上每年都会请不少朝中大臣来,赐些蒲酒和门符,图个吉利。 夜色渐浓,气温骤降,殿内却笙歌鼎沸,佳肴美酒摆了一桌又一桌。 “今年的蒲酒酿得不错,比往年温润,守仁,传朕旨意,赐洒坊黄金一百两,人人有赏。” “是,陛下。” “既然是端阳,自然是要驱五毒,避邪,来,我们一起喝个蒲酒保平安。” “谢陛下恩赐。”众人纷纷举杯。 “大家多吃多喝,不必拘礼。”皇上笑道。 太后抿了口酒,说道:“又是一年端阳,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枭儿和碧芊刚有了孩子,离月抱上了孙子,开心得不得了。如今只剩下碧芊这对母子。碧芊这孩子现在也如同个活死人般,茶不思饭不想,想来也是难过这关了……” 一桌人听了陷入了沉思。 “母后,您这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件事,蓉蓉这丫头来宫里也有段日子了,朕想收她做义女,这样一来日后也好给她谋个好婚事,您看如何啊?”皇上开口道。 太后有些诧异,“哦?皇上可真是有心了。那哀家就替蓉蓉谢谢你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客气话。来来来,吃菜吃菜。”皇上笑道。 韩笙往浅意碗里夹菜,说:“多吃些,怎么看你又瘦了,可是前几天为了照顾我太累了。” “那我可要多吃些,胖成猪,看你到时候会不会嫌弃我。”浅意一本正经道。 韩笙听了轻笑,“好好好,你尽管吃。” “看这两人,感情真叫一个好。”皇上说。 “是啊,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皇上,臣妾还真有些羡慕呢。”柳贵妃娇滴滴地开口。 “怎么,是朕平日里待你不好?” “皇上,臣妾说笑罢了。”柳贵妃嗔怒。 一桌人谈笑不止,蒲酒的香气在殿内愈积愈浓。 “酒也喝够了,菜也吃饱了,不如去我那鸾音阁坐坐,我给你们唱几个小曲儿,不知你们捧不捧场?”太后笑着说。 “那真是太好了,难得母后好兴致,朕都有好几年没听您唱戏了。”皇上说着就起了身,“那我们这就走吧。” “浅意啊,一会儿哀家唱戏的时候,你可否给哀家画上几幅小图,等过几年哀家唱不动了,也好留着看看。”太后走到浅意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说。 “皇祖母说的什么话,您一定能唱到一百岁。”浅意笑着说。 “真这样就好咯。”太后摸着浅意的脸颊说,“那我还能看到我的曾孙出世。” “皇祖母。”浅意的脸一红。 “这丫头,还害羞了。” 韩笙把吴德海叫到殿外,轻声说:“回去把太子妃平日用的画具都捎来,记住,这些东西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碰。” “明白。”吴德海点头。 吴德海刚走,韩笙转身便见浅意挽着太后出来了,皇上走在后边,身旁跟着柳贵妃,端妃,还有庄妃。 几人的目光直直投向他,那些眼神里有欢喜,有猜疑,有期许。 夜凉如水,韩笙的手在黑暗中轻轻颤抖,腰间匕首的银鞘发着冷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