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大吉。
今天是顾相爷娶妻的日子。
相府内外张灯结彩,登门送礼者络绎不绝。一墙之隔的将军府,也是喜气洋洋,忙碌不断。
关蓁蓁进屋时,叶弯弯妆扮已然差不多。悄然遣退婢女,关蓁蓁接过银梳。
“一梳,梳到底。”
“娘亲……”
“娘亲给你梳头发呢,别乱动。”
“哦。”
叶弯弯转回身子,乖乖坐好。
铜镜里,关蓁蓁掬着青丝,银梳顺滑而下,眉眼间满是慈爱,“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空气中,脉脉温情无声流淌着。
叶弯弯鼻尖猛地一酸,反身扑到关蓁蓁怀里,“娘亲不走好不好?你和爹爹,还有阿弟,都住将军府,我翻个墙头就能来看你们。娘亲不回闵州好不好?”
“就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还这般孩子气?”
话虽如此,关蓁蓁却是放下银梳。一手覆着叶弯弯后脑勺,一手轻拍她的后背,“不管你在哪儿,不管爹娘在哪儿。你永远是叶家的孩子,是爹娘的小弯弯。”
“延之那孩子是个好的。你嫁给他,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来日想爹娘了,回闵州探望便是。”
叶弯弯瓮声瓮气道,“现在就想。”
抱着娘亲软软的腰肢,她还想往里拱。关蓁蓁提溜出来,点了下她的眉心,好笑道,“娘亲当年嫁给你爹那会儿,可没你这么腻歪。”
叶弯弯瘪瘪嘴,不甚情愿坐了回去。
关蓁蓁侧身拿起带来的木盒,递给她道,“这是你爹给你准备的大婚之礼。好生收着。”
“爹爹怎么没来,他人呢?”
叶弯弯接过东西,朝屋外望去。没见着人影。
关蓁蓁扳正她坐姿,重新梳着弄乱的头发。透过铜镜朝她眨了下眼睛,“他呀,这会儿指不定躲哪哭呢。”
叶弯弯,“……”
想象不出她爹哭的样子,她就没见她爹哭过。
娘亲可真会说玩笑话。
低头看向木盒。
暗红的盒漆,精美的雕花……
“咦,怎么还上锁。装了什么宝贝?”
“你祖父留给你爹的东西。如今你爹送给你。说是宝也没错,传家宝。”
“传家宝?”
叶弯弯拨弄铜锁的手指顿住。
她没少去叶家老宅。那里几乎全是祖父祖母留下的东西,好玩的可多了。能叫传家宝的……
一听就很有意思,很了不得。
“娘亲娘亲,钥匙!你忘给我钥匙啦。”
叶弯弯杏眸炯炯,惹得关蓁蓁一声轻笑,“不在娘亲这里。你爹将钥匙交给你罗叔保管了。”
青丝成髻,关蓁蓁取来步摇并入她发间,略挑了下眉梢道,“你爹还说,想要钥匙,你得先学会千字文。”
“千字文?!”
叶弯弯惊了。
十年前,她就不是读书识字的料。她爹还指望十年后她能捡起来?
想想也不可能嘛。
抱着木盒,叶弯弯委屈巴巴道,“爹爹这不是欺负人嘛。哪有人送礼还这样的?娘亲你都不管管。”
“傻孩子,以后你就懂了。这回呀,娘亲支持你爹爹。”
见自家闺女小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关蓁蓁笑着为她戴上珠帘发冠,提醒道,“亏你还天天念叨延之小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读书人。千字文而已,难道还有他教不会的学生?”
“对哦。”
眉眼逐渐舒展,叶弯弯翘着唇。
精致秀美的小脸好似拢了玉辉,散发着莹莹光泽,“顾延之最聪明啦!”
倘若新夫子是顾延之……
弯弯同学觉得,曾经气跑七位夫子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了。
她还能抢救一下。
半盏茶后。
绕皇城转了大半圈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将军府前。
杨威以义兄的身份,背着新娘子出门,入轿。新郎官催马前行,十里红妆延绵,花轿随着喧嚣远去。
将军府阁楼最高处,叶天遥两手撑栏杆,俯瞰这一切。
嘴唇紧抿,绷着一张国字脸。
即便什么都看不见,视线依旧没收回来。
“就知道你躲这儿来了。”
关蓁蓁在他身旁站定,将将开了个口,便被叶天遥一个猛虎扑食给紧紧抱住。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人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如孩童告状般控诉道,“蓁蓁,小兔崽子被人拐走了。唔啊,老子养这么多年的小兔崽子,被人拐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