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怪珍珠。”随着孟如意清冷的声音,林显红的身子可以自由动弹了,也将众人拉回到现实中 “爹,不,林老爷,对不起。”珍珠眼中满是落寞,唤了一声,抬步就要走出来。 忽然,阵法边缘冲天发出一道黄色的光晕,变成利刃,瞬间在珍珠的手臂上划出十来个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流满了整只手臂。 一向清冷的孟如意眼中杀气毕现,手执一根长树枝,飞快的在地上画出操控杀阵的母阵。嘴里极速念动咒语。 孟如意神情专注,面上冰冷肃杀,不再是超脱世外的无害公子。一袭飘然白衣,宛若催命的白无常,前来索命。他是被三大家族潜心培养的杀妖术人,是罗刹。 云响看着这样的孟如意,心中升起强烈的反感和厌恶。妖怪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残杀的对象。 处在阵中的珍珠在他面前,毫无抵抗能力,被杀阵锁得死死的。但心有不甘,不顾疼痛,强行要从里面出来,穿过阵法的手臂,就像木匠刨刀下的木头,削掉了一层皮。 想从阵里出来,别说会毁容,就是能不能留住命也不一定。 珍珠本来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此刻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锁!”孟如意大喝一声,珍珠用尽全力探出的小半个身子瞬间弹了回去,撞到黄色的光刃上,跌倒在地上。整个背夹触碰到的大片皮肤,瞬间就没了,顿时血流如注,糊了整个背。 珍珠从地上爬起来,痛得话也说不利索。知道孟道士今天是不肯放过她,这也一定是林老爷的意思。她转头去看林老爷,这个叫了三年的爹爹。 林老爷接触到她的目光,便转过脸去,不敢对视。 珍珠忍着剧痛直挺挺的站好,用手梳理好自己散乱的头发,又抹掉脸上的鲜血,将衣衫整好。她向来爱干净,在最后的时刻也不肯珠钗散乱。只是那双手满是鲜血,擦不干脸,反将血蹭到面颊上,更是可怜可怖。 “珍珠心中明白,不敢有一丝责怪。孟道士要我死,我不甘心,但是你们要我偿命,我心甘情愿。”得知将死,一吐心中真言:“天地之间,我原本孤身一人,幸得林小姐抬爱,对我照顾有加,更是有幸变成了她,您对我疼爱有加,就真的像您手中的一颗珍珠小心翼翼的捧着,让我感到被人爱的滋味。只是珍珠有负林小姐所托,三年来,没有好好照顾你们,还尽惹麻烦。希望您以后,能好好照顾自己。” 珍珠说得真诚,一番话十分动容,小欣小声啜泣着,偷偷抹着眼泪。 孟如意将珍珠的原身放入母阵中。母阵好似下了咒般,珍珠疼痛难忍,疼的面容扭曲,疼得站都站不住,摔倒在地上,忍不住嚎叫起来。 林显红的肉体如同被拧干的被单,伤口在身体上成片成片的炸开,鲜血不停的涌出,转眼间就将土地染成了血红色。 好厉害、好残忍、好毒辣的杀阵!带来无尽的痛苦,然后万箭穿心,才能毙命。 母阵中的猫尸,乌黑发亮的毛色渐渐变淡,变成了死亡的灰白色。不朽的皮肉也随着颜色的渐变逐渐腐烂,仅仅剩下一个瘦小的猫骷髅。 孟如意划开手掌,将血滴到毛骷髅上,嘴里念念有词。只要猫尸粉碎,阵中的珍珠就会像她的原身一个样,万箭穿心,一招毙命。 早有婢女吓晕了,二柱也别过脸不敢看,小欣屏气敛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孟如意的一举一动,像是吓呆了。 “猫怪珍珠,天收汝命,斩!”孟如意双手张开,地上的母阵凭空出现在手中,只要双手合拢,猫尸就会粉身碎骨。 痛!阵中传来林显红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刺破耳膜,穿进心里,觉得好痛好难受。 “住手!”忽然林老爷飞扑进杀阵中,将林显红护在身下,“孟道士,请您住手吧。她是我的女儿。” “爹,”珍珠没想到林老爷还会来救她,抱着林老爷哭得泣不成声,两人相拥而泣,“爹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会,爹爹舍不得你。赶快出来,我叫二柱去请大夫,给你治疗,你就好好躺着养身子,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给你吃。” “林老爷,无相镜中他是妖物,不是人类。”孟如意冰冷的声音打断两人的温情。 “不,她就是我女儿,不管她是不是显红,都是我的女儿,请你停手吧。” 孟如意不为所动,珍珠求生,捂着伤口问:“孟道士,爹爹原谅了我,你一定不肯放过我吗?” 孟如意没有回答,但眼神坚定,已经说明了一切。珍珠又说:“孟道士,我为猫时,仅有灵性,都没能修得妖身。现在在林小姐躯体中生存,只会像人类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短短几十年也活不长了,为何不能放我一条活路,让我们一家团圆?” “无论你是猫,还是披着林显红的皮,始终是妖物。妖始终会害人,凡妖必诛!”冰冷的话劈头盖脸的泼在林家心上。 林老爷哀求道:“孟道士,我知你道法高深,就算她是妖,会害我性命,我只认她是我的女儿。哪有虎毒食子的?哪有做爹爹的伤害自己女儿的。如果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让开的。”说着抱着浑身是伤的林显红要离开杀阵。 只听碰上光刃的林显红尖叫,杀阵的边缘阻力极大,根本难以穿越,身体上却不断暴掠出新的口子,血延绵不断。 “林老爷,这个杀阵对人类没有用处,即便你一直站在其中要保护猫妖,阵法启动时,也只会作用在她身上,与你无碍。” 孟如意态度坚决,一旁的小欣啜泣不止,此刻跪下来:“孟道士,你就放了我家小姐吧 ,即便她是妖怪又怎样?虽然这个小姐有时候十分任性,但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小姐每次看见我受欺负,都会替我出头,每次看见我受了责罚,都会和我一起承担,每次出去玩,也会惦记我。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作恶的妖怪啊!” “妖怪卑劣,所言多虚,不要被欺骗了。”孟如意高高举起手,向猫尸刺过去! 小欣吓得尖叫,腿脚发软,栽倒地上。 “够了!”站在一边的云响再也看不下去,出手去夺,刚碰上做法的木枝,如同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将手负在身后,藏起灼伤的手掌,不敢给孟如意看见。她冷着面皮;“孟大术士,放手吧,连她最亲近的人都要放她一条活路,你何必再管?” 孟如意环视一周,林老爷哀求的脸,小欣哭泣的脸,二柱点着头的脑袋,还有花卉后面围上的下人或不忍,或期待,或祈求的表情。 孟如意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原则和职责产生犹豫,往日在白沉原上,杀妖是理所当然的,放过妖怪才是罪恶的,怎么在这里不同? 孟如意放下手,冷声道:“好,这是你们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太好了!太好了!”下人们小声欢呼,难掩兴奋。 光刃褪去,林老爷扶着女儿艰难的走出来,小欣、二柱,赶忙迎上去,对林显红问长问短。得知没有伤及命脉,小欣赶紧抹掉眼泪,欣慰的笑了,众人围在一起十分开心。 林显红拂退众人的搀扶,走到林老爷面前跪了下来:“谢谢爹爹,女儿今后一定加倍照顾您,好好孝敬您。”又走到一众下人福下身子鞠礼,真心实意道:“谢谢你们,还有,以后请多多包容。” 下人们不敢接这个大礼,赶紧要小姐起来。林显红率性哈哈一笑,笑得牵动伤口,“嘶”了一口气:“放心,我会罩着你们的!” 最后他面向空无一人的方向,虔诚下拜:“感谢天地,让我有了家人,谢谢林小姐。”美好的结局。一家人其乐融融,喜笑颜开。云响也跟着开心。 “对了,”还是小欣想起正事,问云响:“那些遍布院子的符号对我们有影响吗?” “这就要问林小姐了。” “不会,”在林显红身体里的珍珠回答道:“这是僻邪阵的一种。从猫成为人类,我的存在本身就异于天地常理,所以会产生一系列后果,给身边人带来灾害。爹爹的哮喘,薛姨妈的重病,和于彦的头晕疼痛确实和我有关。” “为什么薛姨妈病得比老爷还厉害?那还能好吗?” “当我刚成为林小姐的时候,在我的尸体旁边刻上阵法,想尽量镇压住这种邪气。可水平有限,发觉还是抑制不住,对你们会产生影响,所以不得不逐渐在府里的各个角落刻上辟邪符,希望可以压制住。 “尤其是我的房间,明明与小欣和我日夜不离,所有满屋子都是,只是刻的极其隐晦,明明又大大咧咧,才忽略掉了。”林显红补充道:“可是随着我对过去的遗忘,疼爱我的爹爹没有得到足够的保护,虽然极大的削弱了邪气的侵犯,还是染上了哮喘。” “所以,按照出嫁习俗,薛姨妈和你几天几夜睡在一张床上,有没有保护,重病就特别快的染上身?” “是。” “那薛姨妈还能治吗?” 林显红愧疚的摇摇头:“我已经忘记了那些阵法,我愧对薛姨妈,是我要了她一条命。” “小姐……” “你们放心,不要害怕,我知道我自己会带来灾害,决定离开这里,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就是以后不能再陪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