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许悠只觉一阵折磨，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阮姝——这意味着她要把自己的谎言戳穿。　　　　两人走到教学楼大厅，阮姝在她后面甩着雨伞上的水滴，她看着那挥舞的动作欲言又止，邓雨已经飞奔而来，拉住了她。　　　　“……你以后要小心，我们寝室的王锦被抓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声音压得很低，阮姝听不真切，她凑上前去问：　　　　“什么？”　　　　“他们在学校外面那条巷子亲，被教导主任看到。”邓雨摊手说，“要亲也不知道躲着点儿，身上还穿着校服呢。那男生是四中的，也被处分了，现在严打……”　　　　阮姝对同龄男生不感兴趣，她“切”了一声说：　　　　“怎么能在高中里面找，质量参差不齐的。像我，要找也去大学里面找。”　　　　许悠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阮姝平时走读，跟邓雨她们不太熟，暂时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再说下去就穿帮了。她忐忑地看着邓雨，后者表情夸张地说：　　　　“你们知道被撞见的时候，那男生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王锦是他的表妹！当时教导主任那个眼神，简直了……”　　　　阮姝的表情扭曲了：　　　　“好恶心啊。”　　　　许悠含到嘴边的话又尽数被咽了回去。　　　　*　　　　阴雨的天气有些闷，教室的灯光白晃晃的，电风扇忙碌地旋转着，把摊开的书页吹得翻飞不止。许悠看着许蔚然的笔记本，一本相对详尽，附有整理的知识点和题目分析，另外那本她就根本看不懂了，似乎是思维发散的产物，箭头的指向非常混乱。她先用了自己看得懂的那本，把练习做了一半就已经下课，从教室的窗外看去，一片昏暗的灰蓝的天。　　　　课间阮姝没来找她，她忙着在手机上挑选礼物。许悠跟着邓雨去接水，嗫嚅着问：　　　　“……如果一对兄妹互相喜欢了，但是没有血缘关系，你觉得恶心吗？”　　　　“兄妹怎么会没有血缘关系？”　　　　“以前被当成兄妹，后来发现不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邓雨笑了，“前后矛盾的，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　　　　“我跟你说，王锦她男朋友是胡诌的，可不是真的表兄妹。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穿回去了，说出这种话来，把王锦给膈应得不行，铁了心要分呢。不过这话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当时这样了——”　　　　邓雨做了个撇清关系的动作。　　　　许悠看得发愣，心知许蔚然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的，但现在她更多的是焦虑。她觉得自己和他应该不算兄妹，要阮姝接受就不一定了，她回想起以前她们因为他的事情红着脖子争论的场景。她捧着杯子跟邓雨走向座位，犹豫着要不要直面风险，但每当她面对阮姝发亮的眼睛时，积攒的勇气就像松口的气球一样泄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阮姝说，“礼物我都挑好了，再过两三天就会寄到。”　　　　“你买的什么？”　　　　“这个要保密。”　　　　许悠对她神秘的笑容不感兴趣，她的思绪时断时续，不安就像潮汐一样在她的身体里面起伏。她艰难地寻找着措辞，结结巴巴地说：　　　　“……要是我哥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会放弃吗？”　　　　“不可能，”阮姝照着镜子摆弄表情，“我付出这么多努力，他怎么会不喜欢我？”　　　　“可是这个要分先来后到的……”　　　　许悠话还没有说完，阮姝就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一下子噎住了，被那透视似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发凉；不过阮姝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又低头照镜子了。　　　　“不就是有了女朋友吗？我这个追他的都不担心，你担心些什么？他还没有结婚呢。婚前分手早就不是稀罕事了，双方喜欢还不一定能成，家人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　　　　阮姝的话让许悠直到放学依然惶恐不安。她还记得出门时许成周压抑的怒气，并不止一次地设想今后如何跟温琳和许思音相处，尽管许蔚然说许思音只是被宠坏了。夜晚在一居室里面补过课，许蔚然问她：　　　　“回学校还是回家？”　　　　许悠纠结片刻还是选择回家了，经过昨天和早上的事情，逃避只会显得她心里有鬼。许蔚然更想让她留在一居室里住，不过他什么也没表示，拿起车钥匙就往玄关走去，她背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你还回这边来吗？”　　　　“你都回家住了，我来这边做什么。”　　　　“……”　　　　车子开到别墅区的林荫道旁停止。许悠率先从车里出来，夜色笼罩下她的唇瓣有些红肿，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他目视她走到那栋熟悉的别墅门口，刷卡进去，这才绕向地下停车场。　　　　*　　　　许悠一进门就听到了愉快的笑声，许成周正坐在花花绿绿的泡沫拼接地垫上，他的头顶扎了一只辫子，许思音拿着温琳的化妆品在他脸上涂来抹去。　　　　“爸爸你别乱动，假睫毛会掉的！”　　　　“好，好。”　　　　温琳边看边笑，听见玄关的动静她回头瞥了一眼，很快又往原处看去了，脸上还留着马克笔画出来的猫胡子，显然是许思音的手笔。没人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没人理她，愉悦的气氛在房子里洋溢着。　　　　许悠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同样的是她之前那些无谓的担忧。她回到卧室关上门，外面的笑声仍在持续。大约二十分钟后，许蔚然回来了。　　　　许思音没再笑了，她有些生气，还有些怕他。他也不说话，对视之中神色各异，温琳问他：　　　　“吃晚饭了吗？饿不饿？家里有宵夜。”　　　　“不用。”　　　　“那有空陪思音玩玩？前些日子你出差，她也挺想你的……”　　　　“谁想他了？！”许思音高声叫道，“他那么凶，我才不要和他玩！”　　　　他脸色一冷，“是谁先过分的？”　　　　“……明明是你先凶我……”　　　　温琳大早上花了两个多钟头才勉强把许思音哄好，眼看着这下又要哭了，连忙劝道：　　　　“不吵了不吵了。蔚然你也是，明知道她犟的，还跟她争。有些事情知道错就好了……”　　　　“关键是谁知道错！思音有什么错？他才是被那个小贱蹄子迷昏头了，吃里扒外的东西！”许成周凌厉的语气因为脸上浮夸的妆容变得有些滑稽，“一条来历不明的阿猫阿狗，没让她去街边讨饭，供她吃白食有学上，还不够？家里亏欠了她什么？！”　　　　“从她生下来你就对她不好。她的衣食起居你从来不管，父亲节送的礼物随手扔掉，没有哪次见到她不打骂。她不是你亲生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意见这么大，我单独带她出去住着。”　　　　许蔚然沉声静气地说完就要上楼叫许悠收拾东西，温琳急忙走过去把他拉住了。许成周气得浑身发抖：　　　　“混账！养了你近二十年，变成白眼狼了！你敢这么做，就是要同我断绝关系，你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　　　　许悠没能听清许蔚然的声音，只从许成周的怒吼中知道外面吵起来了，吵得很凶的样子。她怕他被打，推门去看时只见温琳在劝说许蔚然，许成周已经走到盥洗室里去了。　　　　“……怎么能和你爸爸那样说话？他嘴毒了点，心却是为你好的。接小悠的事情再不能提了，且不说他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男女有别，以后别人怎么说你？……妈希望你留个好名声，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能帮助你的事业，少弄那些有的没的。”　　　　许蔚然感觉有目光正望着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二楼走廊上的许悠，她小脸一白，往后退到有围栏遮挡的地方去了。　　　　温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交待了几句就搀着许成周上楼，许成周一面咳嗽一面低声咒骂：　　　　“孽障。”　　　　*　　　　许悠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阵阵心寒，她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符合温琳的标准了。之前她对此心里有数的，但听了阮姝的那句“父母的意见很重要”之后，这个事实在深层次上打击到了她。　　　　卧室里开了空调，凉意浸人。她抱着膝盖在床上坐着，许蔚然开门进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把门反锁了。　　　　“哥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吻住，他的手覆上来，隔着薄薄的睡裙握住了她的娇软，而后绕过腰际把她环在怀里。她极敏感，被他摩挲得不敢动了，脑袋枕着他的肩，蜷缩着身体像只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