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坪十六年。
大雨过后,山里一片泥地,天边挂出一道完整的彩虹。
两个人刚打完水,从后河往寺庙走。
“妙隐,都说太平盛世出佛光,今这乱世生灵涂炭,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却佛光普照,真乃稀罕事也。”
“师兄,这是彩虹。因为刚下过雨,空气中充满了肉眼看不见的小水滴,发生了光的色散,把白光分解成了七种颜色所致,并非我佛所管,也并非稀罕事,每每下过雨都有概率会发生。”
“又是城里新来的教书先生所言?改天你再进城置办货物记得叫上我,师兄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先生,每每做出惊人之语。”过白师兄说着放下肩膀上的担子,揉揉肩。
小和尚点点头,而后埋怨道:“你说这师父也是,内庭的井我看好用的很呐!非要我们跑后山的小河挑水,好累!”
过白不置可否,转移话题:“我听师弟讲,你俩上次打水你给他讲了个故事,你也说与师兄听听?”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一个和尚平时挑水喝,后来又来了一个和尚,俩人抬水喝。再后来又来了一个和尚,结果他们仨没水喝。你说为什么那和尚越多越懒惰?长老睁着眼闭着眼道念阿弥陀佛,大和尚说挑水我挑的最多,二和尚说新来的应该多干活,小和尚说年幼身体太单薄……”
过白听的若有所思,两个人就地坐下歇一会儿,又闲聊片刻,继续往回庙的方向走去。
回到寺庙,一个小僧接过妙隐的担子说:“主持在偏殿等你,面色不太好看,我出来的时候偷偷回头,他还暗自掉眼泪哩!你是不是最近又惹主持生气了?”
“难道是我念经睡着的事儿又被发现了?”妙隐心中暗道,“唉,师父怕不是又要打我手心。”
来到偏殿,主持跪坐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面前放着一个布口袋。妙隐进屋“扑通”一声跪下:“师父弟子知错了!”
玄安没说话站了起来,把布口袋递给妙隐,示意他打开。
妙隐惊呆了,一个失手把玉玺掉在了地上:“这……这就是皇帝找了十几年的传国玉玺?”
那玉玺是用红色摩根石所做,晶莹剔透,碧红如血,烨烨生辉,日月不可掩其光。
新皇不信佛,性情暴戾,登基之后不仅苛刻礼部每年拨给寺庙的善款,因为记着婧妃和传国玉玺的事情,隔个三年五载还要来闹上一闹,导致香火旺盛的寺庙现在虽常常有人打扫,却日渐破落和衰败。
玉玺一出,破落的侧殿一下子亮起来,平添几分雍容华贵。
“传国玉玺果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妙隐摩挲着爱不释手。
“你都猜到了?那就还俗下山去吧……”
“师父你……你赶我?弟子发誓课上再也不睡觉了!只求师父再给弟子一个机会....”妙隐慌乱,一个头用力磕在地上,霎时刮破皮冒出点血来。
“昨天过完十六岁生日,你已经成人。妙隐啊,不是师父不疼爱,只是你实在没有慧根又缺少佛性,实在不是个修行的好材料啊!”
“师父,师父是说弟子太俗?城里说书的总说佛祖脚下的蜘蛛,老鼠什么的长受佛荫,日日听师父们讲佛法也能成精,弟子再如何愚笨也总好过一只蜘蛛吧?”妙隐委屈,两行热泪喷涌而出。
“你看,说书比说道的有意思,是不是啊?师父不是说你愚笨,轮到天资,你四岁识千字,五岁吟诗作赋,过目不忘,如今已是博古通今知天文识地理。为师怎敢说你愚笨呐!只是造化弄人,妙隐,你就是当年婧妃抱着的七皇子张灵瑾,纵然为师想劝你看开一点,但屠门之仇,还是要你自己定夺,为师也不好替你做主。”
十六年过去,玄安已经两鬓斑白,已然有些老态龙钟,说到当年的事,又想到如今师徒分别,忍不住连连叹气热泪盈眶。
张灵瑾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知道自己满门遭到灭顶之灾,只因皇帝婧妃都不是自己在现代的生身父母,并没有多大共情,直到偶然看到先皇和婧妃画像,发现上面画着的人跟父母长的一模一样!这才愤懑填膺,发誓一定要报仇血恨。
妙隐此时已经明白自己是断断再也留不得,只得说:“师父,这么多年您待弟子犹如在世父母,恩重如山,今日下山不知何年能再会,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儿子定尊您为国父。”
玄安背对着妙隐,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用袖口擦拭泪水:“还俗之后,你就不叫妙隐,改回原名张灵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