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溜走,年关越来越近,人们也是一天比一天忙了。
特别是入了腊月以后,各家各户都在置办年货,老街上光是灯笼烟花铺子就摆了好几摊。
林家早就提前做好了春联纸。
雪白的底子用红丹加明矾仔细研磨化开后,均匀地染上去,再用碳火焙干。
整整有一指厚的一沓“万年红”,被规整地摆在了黄花梨木桌子上。
林沉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整张红丹纸,纵向对上四折,尽量不压出多余褶皱,再用小刀裁开。
他把裁好的纸平铺在毛毡上,两头各空余三厘米,上端空出一字对折,在对折离顶三厘米。
最后沿着中心交叉对折,再展开,于是联子便被分成了七等份,有了七个类似田字格的折痕。
再把那上好的中号狼毫笔用温水浸软,略略甩去多余的清水后蘸满浓墨。
修长的手指困住笔杆,依着那折痕,稳稳地竖着写上七个繁体字来。
七个字的大小别无二致,标准的赵氏行书,相互间距适中,紧促而又不松散,刚好就把那联子占住。
这样写好一个对子之后,林沉看着那字,还算满意。
于是又寻出一条被裁去了三分之一长度的联子来,书上最后的四字横批。
如此,一副完整的对联就算是完成了。
已经写好的对联,被按着顺序放到清扫干净的地板上,等待着那墨迹干透。
之前给红丹纸上色时,特意在正面均匀地洒了些铜锡箔碎屑,焙干后,这些碎屑被压进了纸面的纹路里,这叫做“银掺”。
远远望去,纸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金星点点,衬得那枯笔浓墨的字迹更富有特色了。
很快,对联便码了整整一屋子,但桌案上,红纸的厚度却没有缩减多少。
柯月比了比那厚度,少说也有几十来张。
“这些,都要写完么?”
“是啊。”林沉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
原本往年,这些对联都是他们祖孙一块儿完成的,结果今年,许是把爷爷惹生气了,为了罚他,爷爷就把这些红纸一股脑儿全塞给他了。
还为此特地把一间暖阁收拾了出来,专门供他写对联,还不让其他人进去。
美其名曰,写字时要心静,不能被人打扰。
对此林琛表示,爱莫能助。
看着那还未裁开的红纸,林沉无力望天。
这要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好在还有少年陪着他,不至于太过枯燥。
柯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如何提腕,如何运笔,又如何转折、顿挫、收尾。
“手这么稳,应该从小就开始练了吧?”
“是啊。”林沉笑了笑,“小时候,爷爷还是有意向把我往医学方向培养的。医生的手干的都是些极为精密的活,手必须要稳。”
“所以爷爷就教我和林琛练毛笔字,还有像打香篆、点茶、工笔白描一类的,都有接触。
“我跟你讲。”他眨了眨眼,“林琛那家伙,甚至还被按着学了一段时间的刺绣。”
对于抖落弟弟的黑历史,几乎是每个做哥哥的最乐意不过的事。
“不过后来我并没有学医,这些小时候练过的东西,便都成了爱好。”
“那你为什么不学医呢?”少年继续问道。
“呃……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单纯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不喜欢,就不学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