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离。”
左三娘轻声道,“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算有含钏为我兜底,左家的面子也不能为我一个人丢光了我的老子和哥哥还要当朝为官的,尚家和左家还是通家之好的呀。”
含钏还想说什么,却被左三娘将手一把抓住。
“我知道该怎么办。”
左三娘郑重地看向含钏,言语很轻,蕴意却很重。
该怎么办?
左三娘也想了很久。
其间,尚元行来看了她一次,绝口不提少芍,喂她吃了一碗药,又轻声叫她好好养胎,不必思虑过重。
她听话地喝下那碗苦药,第二天便给尚元行带了话,“京城太过暑热,我预备去京郊的庄子上养胎。若是想要抬少芍为姨娘,直管抬便是姨娘茶,我嫁进来当天,少芍就端给我喝过了。”
出嫁那天,少芍的出现,让她满心以为是尚元行怕她寂寞,特意叫贴身女使来瞧瞧她。
如今想想,尚元行又怎会舍得叫少芍来正院冒险呢?
那少芍为什么会来?
是来沾沾喜气?
还是特意来打探一下她这个主母的模样讨不讨尚元行喜欢?
无论是哪样,那日少芍出现在正院,必定是她私自的决定。
男人眼中的不争,或许只是女人想让男人以为她不争。
女人或许一边表现出来风轻云淡,一边暗自发力、默默使劲儿,也未可知。
成全这对鸳鸯吧。
左三元对自己说。
是解脱,也是释怀。
庄子上的日子总是过得欢快的,九月之后,左三元产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小名似雾,大名就很神气了,叫尚令。
含钏取笑左三元不会取名字,“好好一个小姑娘,名字这么刚硬!”
左三元轻轻握住女儿的小爪爪,慈爱地笑起来,“是想让她听人劝的意思。”
别像她娘这样。
一意孤行。
待出了月子,尚家倒是来接过她,先是尚夫人过来,而后是齐欢,最后来的人是尚元行。在尚元行来的时候,他扑了个空,守庄子门的婆子告诉他,“秦王妃邀夫人与大小姐去江淮吃藕!”
尚元行点点头,提马回府。
待过了三月,到秋天,尚元行再来,守庄子门的婆子告诉他,“夫人与鸿宾楼掌柜瞿娘子去福建吃酱蟹了!”
待到了冬天,尚元行抬眼看,庄子门青苔上阶,瓦墙褪色,脸色沉了沉,再看向那婆子。
婆子朝他讪笑,“夫人回丹东了,说是老左大人身子有些不舒畅,想看看重孙女儿。”
老左大人这身子,不舒畅了三年。
待似雾满了三岁,左三元才带着幼女回了京。
经年的四处跑动,纵是有漕帮做后盾,她也被磨砺出了一副洒脱利索的气度,连带着小姑娘似雾也比京城中被困在后宅里的小娘子更灵气快乐。
尚元行终于见到了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和粉嫩白净的女儿。
“我不知你在气什么。”
尚元行坐在别庄正堂之上,低下头轻捏山根,“你当初费尽心机要嫁进尚家,我未曾就此看轻你、薄待你。正室该有的尊重,我哪一份没有给你?正妻该有的体面,我哪里少了你”
左三元手一抬,先吩咐人将似雾带进内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打断尚元行的话,“什么叫费尽心机嫁进尚家?”
尚元行好看的眉眼拧成一团,似是不愿意多说,言简意赅道,“那条沉船。”
左三元愣了半晌,方摇了摇头,手撑在椅凳扶手上,陡然笑了起来,“你不信那条沉船不是我设的计!?你一直都不信?!”
尚元行沉默。
谁会信?
就算有曹家背书,可这个巧合,也太过惊人了?
左三元怔愣在原地,隔了许久,猛地撑起身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她从不怨怪尚元行不爱她!
因她知道,爱与不爱,都不是一方说了算!
她爱尚元行,不代表尚元行就必须爱她!
这些道理,她都懂!
所以她走!
带着似雾,四处游历山水
可,尚元行怎么可以这么想她?
以为这桩亲事,是她设计得来的!
她,左三元为人坦坦荡荡,一个字一个钉,顶天立地!
竟被他误解这么多年!
左三元冷笑一声,挺起脊背,目光清冷地看向尚元行,手向东南方一指,“既你要如此想象,那便请你出去吧。”
“女儿我会好好带着,你还会有你真正希望出生的长子次女,到那时,你的爱不够分。”
尚元行不解地站起身来。
左三元态度坚决地再请一次,“京城豪门勋贵里,许多夫妇都貌合神离,多咱们一对不多,少咱们一对不少。待你有了长子,就记在我名下吧,往后也能继承爵位的。”
尚元行还想说什么,左三元背过身,拂袖而去。
很久,约莫大半年,左三元没有再听过尚元行的消息。
再听的时候,堂下之人哭着告诉她。
尚元行不见了。
准确地说是,这次是尚元行的船,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