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对方信不过自己,伊又补充一句:“玉兰言出必践,绝不会逃走。”
言毕,白玉兰轻移莲步,失魂落魄地向大门走去。
“白姑娘,我从未说过要你去自首。”
胡树人忽然抬起头,看着伊的背影说道。
听到这话,白玉兰不禁娇躯一震,停下脚步,回首望向胡树人,眼中流露出凄楚的神色。
伊右手一动,指尖已拈着一柄飞燕镖,低声说道:“胡先生,我们相识一场,请您莫要逼人太甚……不然,休怪玉兰的飞燕镖不认得先生……”
“怎么?”胡树人老神在在地反问道,“白姑娘是打算杀了胡某不成?”
“玉兰……玉兰……”白玉兰支支吾吾,迟迟不能作答。
对面的胡树人骤然抬手,掌中握着一柄勃朗宁M1900,枪口正对着伊,嘴上说道:“白姑娘,要不要比一比,是你的镖快,还是我的枪快?”
“胡先生……”白玉兰见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无比。
两人无声地对峙,过了半晌,白玉兰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手臂垂了下来,飞燕镖也掉落在地。
“胡先生,您开枪罢。”伊声音沙哑地说道。
“白姑娘,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罢。”
胡树人将手枪缓缓放到茶几上,正色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再犯案了,须知,以暴制暴并非正道,既不能拯救受苦的百姓,亦不能改变这不见天日的世道。若想医治沉疴痼疾,唯有从根上祛除,如此方能拯救天下的黎民百姓。”
“胡先生说得云里雾里,玉兰听不明白。”白玉兰十分不解地说道。
“没关系,你迟早会明白的。”胡树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随后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报纸,放在手枪旁边,接着站起身来,嘴上说道,“白姑娘,这上面的内容你应当会有兴趣。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休息了,你请自便。”
说罢,胡树人便转身向楼梯走去。
白玉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拐角的阴影中,随后快步来到茶几旁,面带疑惑地拿起那份报纸看了看,眼中登时闪过一抹惊讶。
报纸上的一个版面刊登着一则与燕子李三有关的新闻,报道称沪杭列车上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一位上海富商被盗走了数万块大洋,现场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浙江省会警察厅经过调查,又与江苏淞沪警察厅和租界巡捕房等衙门联系,最后确定嫌犯系沪上飞贼“燕子李三”所为。报道声称,因为神探胡树人先生的追查,“燕子李三”已经暴露了行踪,所以逃离上海,流窜到别地作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燕子李三”本尊现在正在上海市内,也没有乘坐过新闻中提到的那班沪杭列车。
当白玉兰看到新闻撰稿人的名字,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伊眼眸中的惊讶瞬间转为欣喜。
章远洋,《新闻报》的头牌记者,胡树人的好友之一。
新闻中提到的那桩盗窃案,白玉兰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不过是在胡树人的指挥下,由刘牧原主演,章远扬报道给世人看的一场好戏罢了。
想到这里,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玉手一伸,拿起了胡树人留在桌上的手枪。
弹匣里没有子弹。
樱唇扬起明媚的笑容,白玉兰脸颊飞霞,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沪上各大报刊刊登了太古洋行内部贪墨一案,报道中有诸多语焉不详之处,至于为何如此,明眼人自然猜得出来,想必是太古洋行向各方施压,甚至连这则报道都可能是由太古一手炮制的。对于这个结果,胡树人早已有所预料,但却无能为力。权钱至上的世道便是如此,即便身为江海关监督,也无法插手大公司的事务。
案件告破后,又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在杭州游玩多日的贝蒂终于和刘牧原一同回到上海。就在伊回来的第二天,胡公馆又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胡树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白玉兰和伊身后正搬运行李的刘牧原,不明所以地说道:“白姑娘,你这是……”
“胡先生,玉兰金盆洗手,没了生计,只好厚着脸皮来打搅您了。”
白玉兰一对妙目注视着胡树人,笑吟吟地问道:“不知胡先生能否施舍玉兰一个住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