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书房里,莫绍谦穿着那件黑色线衫,信手把玩着桌上的台灯,很专注的样子。 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宋翊穿着暗灰色的家居毛衣,凝视着窗外的风景,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这个城市显得很小。 书房里,莫绍谦收回目光,深邃的双眼若有所思,良久,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宋翊的电话。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宋翊很快按下接听键,随后,低沉的声音便传来。 “今天的事谢谢你!” “你打电话过来,恐怕不是为了说‘谢谢’那么简单。” 宋翊薄唇微翘,莫绍谦可不是闲得无聊同你打电话拉家常的人,电话陷入短暂的沉默,不一会儿,传来他冷冷的声音。 “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浪费更多时间!” 他低沉且透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宋翊眼神微动,随后恢复自若,气定神闲的对他说:“你想怎么做?” “你觉得兢天集团实力如何?” 莫绍谦靠在椅子上,微微侧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双眸似有似无,让人无法言喻。 “还不错......” 末了,宋翊心领神会,对他说:“你难道是想?” 莫绍谦打断他:“没错,收购,重组!” 六个字,简洁,有力,一个男人的吐纳间,像是很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公司却将面临巨大危机。宋翊暗暗吸了一口气,地产界都传他杀伐决断得像个战神,而莫绍谦,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他没有回答,莫绍谦继续说:“我已经找人查了兢天的财务与税务问题!” 宋翊心下一沉,没有想到他要用这种手段,只要有心一查,兢天根本逃无可逃,牵一发而动全身,兢天内部一乱,铁定完蛋,届时,他可以以绝对低的价格将这盘乱棋收入囊中。 的确很高,虽说不光明,可陶兢天本就是个卑鄙小人,又是他挑起事端,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凭的不过是各自本事。更如深陷泥沼,没有哪一个,可彻底清清白白。 电话里又片刻沉默,而后他听到宋翊平淡的口气说:“远中集团和工地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如果要动手,那就要让陶兢天永无翻身之日。” 既然陶兢天想玩,那就陪他玩玩,一条无辜的生命,不可能就那样白白牺牲,作为集团的领导者,他不可能熟视无睹,一定要让始作俑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好!” 莫绍谦靠在转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古董台灯暗红色的灯绳,两眼折射出一道凛利的寒光,当年,陶兢天与慕长河就想用这个方法合伙吞并莫氏,只是没想到,让慕咏飞捷足先登,先他们一步。他一次又一次地放过陶兢天,换来的是他无休止的报复。 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虽然商场如战场,但是有时候,做事不要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当你今天给别人留一条活路的时候,就有一天,别人也会为你留一条活路,可现在,他不得不怎么做。 再睁眼时,已是深夜,房间里只开了盏昏黄的台灯,童雪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屋内的温度刚好,睡了一觉,下午的不适感缓和不少。 她起身,发觉书房里灯亮着,轻轻走过去,望着已伏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的绍谦,久久不愿离开。 仿佛感知到她的目光,莫绍谦忽然醒过来,抬头,睡意朦胧的目光撞上她深情的双眼。 莫绍谦直起身子,勾了勾嘴角,朝她招手:“过来!” 童雪静静地走过去,就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习惯了他的霸道,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专注。 他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拥住她。 “怎么不去床上休息,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童雪心疼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他消瘦了许多,下巴的轮廓尤为明显。 “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完......” 他低低的声音宛如呢喃,有些孩子气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胛里,拥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绍谦,这两天,我看你很忙的样子,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今天他被检察院带走,让她提心吊胆一整天,这种未知的恐惧快要让她透不过气,满脑子都是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车上,他也固执地不肯告诉她。她不想他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把自己闷坏了也把别人憋死。 莫绍谦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看着童雪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爱。 曾经,他都是以一种猎奇的心态来注视着她,就像一只猫逮到耗子,玩一玩,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她笑起来很好看,会露出两个酒窝,如沐春风,让他情不自禁,总是想要拥有。 所以,他不愿别人看到她小心翼翼,卑颜屈膝的样子,那代表着讨好,代表着软弱,也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往事如过往云烟,现在,她的小心翼翼,她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再掺杂那些过去。 “南湖园工地那边出了点事故,不过,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南湖园?南湖园不是云海的项目吗?” 童雪依稀记得,曾经同宋翊去南湖园工地考察过,之前也从未听绍谦提起。 “这件事情说来有些复杂,过段时间,我再向你解释。” 他极少向她解释什么,也不想让她担心,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下所有防备。 “那......对竞标的事情有影响吗?” 良港项目是绍谦父亲的心愿,现在也是关键时期,出了这样的事,多多少少对公司的形象有所影响。而目前的情况确实对永怀不利,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矛头都指向这次工地事故,。 “不用担心,相信我!”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指尖划过的温柔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童雪宛然一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又让人觉得无比心安。 “还有,下次要是再敢不按时吃饭,你就别想去上班了,老实给我在家待着!” 某人冷冷的声音传来,今天下午为了等他,确实没有好好吃饭,童雪白了他一眼,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还是那么霸道,她只能不满地嘟囔一句:“知道了!” 说完,便被某人一把横抱起来,穿过衣帽间,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也顺势在她旁边躺下。 童雪感觉累极了,却没有困意,侧头看着绍谦,无法合眼。他把她揽到自己胸前,又替她掖了掖被子,低声哄着。 “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只能信服地点点头,她总是相信他的,那三年里,他俨然成了她的避风港,只是她一直以来只想逃避,所以才后知后觉。她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轻轻上扬,伴随着他的气息,那样令人安心,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莫绍谦便赶到公司,宋翊果然很守时,他刚落坐,就收到他发来的邮件,里面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了陶兢天的罪行,加上他手里的资料,足以让陶兢天永无翻身之地。 他让文浩以最快的速度将文件整理出来,召集荷姐陈叔,商议收购的可能性。 “虽然目前的状况对我们不利,但这些证据足以让陶兢天吃不了兜着走,别说是项目,就连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荷姐难掩兴奋,这次,他们可以狠狠出一口气,当年,陶兢天就想用这样的方法来侵吞莫氏,谁曾想,现在是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陈厚也喜笑颜开,跟陶兢天斗了半辈子,这次,也算来个了解。 “绍谦,你怎么看?” 莫绍谦一言不发,只是手指很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良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文浩,今天就把这些资料送至检察院!” 他的声音一贯低沉,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我知道了!” 荷姐有些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终究也没开口,莫绍谦捕捉到她的异样,问她:“荷姐,你怎么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荷姐笑着反问他,虽说远中是被陶兢天栽赃嫁祸,可是,只要他稍用手段,拿回远中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他却选择帮助慕咏飞渡过这次难关。 她跟老陈看着绍谦长大,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遗憾,没能拿回远中,拿回曾经属于莫氏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靠在那里,双眸深邃,看不出任何表情,似是沉思。 “既然已经重新开始,又何必纠缠于过去!” 他有些孩子气的笑了笑,脸上的神情也难得放松,脑海中倏地浮现出童雪甜甜的笑容,她一直都爱笑,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像个洋娃娃,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特别美好,一切的阴霾也抛之脑后,这么多年他也未曾忘记。 荷姐心领神会,便不再说什么,文浩也了然,只有老陈一头雾水,索性也不问了,在他心里,绍谦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直都相信。 次日,例行的二审会议如期而至。 莫绍谦一行四人如约而至地来到会议地点,期间,他有意无意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远中代表团。 宋翊被一大群人拥簇上来,工地事件尚未平息,不过,以他在行业内的地位与名声,走到哪儿都是熟人,一圈寒暄下来,终于来到莫绍谦面前,他们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同来到会议室。 会议期间,宋翊随意地瞟了眼莫绍谦,他依旧儒雅、稳重,从容不迫的样子,嘴角噙着微笑,温文尔雅,就是初次与他见面那样,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陶兢天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正襟危坐的俩人,眼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似是很得意一般,想跟他斗,不管是莫绍谦还是宋翊,都嫩了点。 会议结束,各方代表投掷竞标书,最终审定结果,还得过一段时间,不过,自始至终,慕咏飞都未出现,莫绍谦眼神微动,心中已然明了。 不出所料,刚出会议室,便见到了陶兢天,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依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凑上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助理。 “莫总啊,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陶总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看样子是志在必得,陶总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听说兢天集团又与好几个投资公司签了几笔大单子,股价大涨,想必陶总肯定是赚了不少。” 莫绍谦唇角一勾,镜片底下凛利的双眼更透露出无尽的嘲讽。 陶兢天似乎有些笑得得意忘形,他摊摊手,很无奈的说:“没办法啊,其实,都是一些小投资,赚不了几个钱。”末了,他又补充:“听说莫总的工地最近出了点小状况啊,不知道解决没有?有没有用到陶某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是吗,那还指望陶总给我指条明路呢。”他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就如同一个狡黠的狐狸,等着它猎物上钩。 “哎呀,既然莫总公司遇上了麻烦,又何必来竞标给自己添堵呢?” 一旁的陈厚冷笑一声,这两年,他脾气收敛不少,不似当初那般性子急,这种场合,也不能和陶兢天撕破脸,他只是看了眼绍谦。 莫绍谦不再与他寒暄,上前一步,带着他一贯优雅的笑容,淡淡的说:“有劳陶总费心了,希望下次看见陶总,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眼神凛利得让人发颤,竟让陶兢天一时语塞,不等他回答,便径直离开。 “莫总慢走啊!” 莫绍谦没有回头,平静地如同没听到一般,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陶兢天只是恨恨地碎了一口,随即冷哼一声,这是一块肥肉,不仅仅是经济利益,只要成功拿下这个项目,可谓名利双收,他已经把所有钱都投进去了,必要时,还用了特殊手段,已经无法回头。直到助理提醒,陶兢天才扶了扶领带,大步离去。 下午,莫绍谦早早地回到雅致小院,童雪今天回来的也很早,她在客厅听到玄关处的动静,便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 “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怎么样,累不累?还顺利吗?” 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脸兴奋地围在某人屁股后面转,莫绍谦抬头,薄唇微翘,无奈地说:“你还让不让我换鞋了?” 童雪不再说话,只好安静地看着他换鞋,他脱了衣服,露出那件深灰色的马甲,丁管家接过他手里的外套便退下,童雪上前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对公司的事那么上心。” 莫绍谦突然来了兴致,想逗一逗她,童雪顿时被掖得说不出话来,没好气地看着他,白眼‘哼’了一声,随后便松开手,刚想离开,就被某人拉回怀里,紧紧环住。 “童雪,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依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换做是以前,她可不敢这样。反正都逃不出这个**的掌心,童雪索性仰起脸,对他说:“对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下巴的弧度微微一动,她不甘示弱地看着他,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莫绍谦哑然失笑,眉宇间满是柔和,童雪发现,前两天还紧蹙的眉心已经舒展开,便不再和他开玩笑。 “事情进展地还顺利吗?” 他笑着‘嗯’了一声,视线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简单的一个字,让童雪觉得无比安心,她又问:“那你累不累,饿不饿,我今天回来的早,给你做了几道小菜,要不要尝一尝?” 谁知,某人立刻变了脸,冷冷的说:“谁让你进厨房的?” 童雪暗自懊悔,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然后,又使出她的杀手锏,顺势挂在他脖子上。 “谷医生都说了,适当的运动对宝宝有好处,况且,我现在行动还很方便,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招果然很管用,绍谦脸色缓和不少,不过依旧是一副臭脸,淡淡地说:“下不为例!” “知道了!” 他终于笑了,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童雪忽然想起,两年前第一次离开绍谦的时候,悦莹撑着脑袋问,什么才是幸福。 她也记得,她所向往的幸福,随心所欲,求之得知,或者,没有遗憾,大概,就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