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术章在长久压抑的愤怒里可以冷静的扼住她的咽喉,却又在事后回想时难以成眠。 现代社会里,人们被法律森严,道德底线约束着,大家都是文明人,谁会时不时来提个杀人的词?提不没人提,更别说做了,即使路术章无情值那么高,还是剩了个四点,这可能就是他内心残存的对这个世界的唯一善意了。 路术章想她死的决心毋庸置疑,可他在自己差点杀人的事实里煎熬得失眠,尽管那个人是她,他所在乎的,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他本人的道德问题。 一旦跨过那条线,即使是在愤怒和酒精的支配下,理智丧失而做出杀人这种事,就再也回不去了。 人不再是人,而是会被人称作…… 杀人犯。 路术章无法允许自己堕落成和岑清瑶一样的人,或许他的心底也有着恐惧,他怕自己失去理智,从此和岑清瑶一样,视生命于无物。 众生皆道他冷漠,殊不知他心中还有最后一片干净地方。 所以他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或是睡时难好梦,所以他才选择来心理科。 现在,他这样说。 “我一定会毁了岑家。” 并没有抑扬顿挫,就像是一个既定要发生事实一般,路术章平静的向她述说着,他会对付岑家,直至它跌落消失。 他不再似以往那样顽固不化,但依然执着,他不会再选择那么偏激而又一意孤行的方式,而是决定走正当的道路了。 蓦然觉得周围有些冷,或许是医院的冷气打太足了吧,她稍微偏过头去想看路术章此刻神色时,他已经如同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直行出了医院大门。 待她再看过去,便只能看到他挺拔如白杨的背影了。 此后一周,蓦然都很安分的呆在家里养伤,屏幕上大额数字94仿佛在嘲讽她的无能,她心情惆怅,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啊,她都想不到什么办法去减路术章的无情值了。 难道要让她站在他面前,捅自己一刀他才能泄愤,蓦然一阵恶寒,立刻否决了这个荒诞想法。 “最后的那几个钉子户,小杨你好好盯着,要是他们再不愿意,”要说这几天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岑父岑于坡从国外回来了,他翻着合同资料,最近岑氏正要开发一处房产,偏偏有那么几个牛皮癣死活不肯搬,连赔偿方案都不接受,不就是想抬价吗?他岑于坡还没输过。 “你就如往常行事。”岑父漫不经心地说着,短短几秒间就决定了几家人的未来。 “这……”蓦然读过资料,知道往常岑氏是如何行事的,偷偷派人去将人打得个死去活来,肋骨都得断几根,逼迫他们同意,简单粗暴又十分残忍的做法,“不怎么好吧?” “不怎么好?”岑父发出一声笑,关上合同,随意扔在玻璃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我的傻女儿嘞,” “生意场上只有赚不赚钱,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说法?” “可是……”蓦然此刻应该随着岑清瑶叫出一声爸,可让她几千年老妖怪叫这称呼实在太别扭了,“打人这事是犯/法的吧?” “是犯/法的啊……”岑父笑得更开心,像是在笑她的天真无知,“可我们不让别人知道,那还犯什么法?” 蓦然闭嘴了,有岑于坡这样的父亲,岑清瑶的性格也就不难理解了,有其父必有其女。 路术章想让岑家跨台,蓦然觉得这事可能有些眉目了,以岑父这种利益第一的行事风格,估计得罪的人也是不少,再加上路术章在背后推一把,还真有可能就此坍塌。 果然没过两天地皮收购案就落下了帷幕,紧接着便是土地开发的奠基仪式,岑于坡觉得岑清瑶那天问的问题颇不谙世事,便把她也捎上了。 她站在红色地毯铺就的主席台上,乖乖的呆在岑父一旁做个装饰,因为是市内的大工程,来了不少举着□□短炮的记者,岑家大小姐名气大,出境不少,偏偏正式的场合极少,众人心底痒得很。 谁知道岑于坡这举动是不是想退隐,然后把家族企业交给女儿啊? 蓦然被闪光灯晃得眼都快瞎了,她今天还穿着八厘米高跟,双倍逼格,双重打击。 果然仪式一完,话筒啥的迫不及待全部对准了她和岑父两个人。 “请问岑总,您带岑小姐来奠基仪式,是开始培养她做接班人了吗?” “我还年轻,没到那时候,”岑父显然很习惯这样的场合了,应对得游刃有余,“不过只要清瑶想学,随时来啊,我的公司不给清瑶给谁?” 接下来一连串问题大多都问的很公式化,无非是一些岑氏以后的发展,对这块地的开发想法之类。 直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记者挤到了前排来,他 头发凌乱,一根根的黏在头皮上,油腻得很,身上还带着股浓重汗味,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脸上胡茬有些长了,看不上不像个记者,反而跟个街头混混似的。 “请问岑总,”他声音嘶哑,闷着从喉咙里发出来,“您对暴力强迫拆迁有什么看法?” 岑父脸色都没变,淡定自若,“当然是持强烈反对态度,我们岑氏一向诚信做人,从不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他一面说着,不远处的保镖却极有眼色,从四周围了上来。 “少他/妈给我废话!”记者突然变了脸色,失控的甩了路句脏话,“老子的家都被你给拆了,父母妻儿也被你打得半死,你还想在这里骗老子?” 保镖冲上来,他见况不对,从腰里拔出把明晃晃的刀来,蓦然后退,刀就堪堪从她头发丝边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