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形成了一个漩涡,渐渐透明,出现了商歼行的模样。他形容憔悴,闭着眼睛,跪在一个开阔的地方。 绿光指引着她,一边是现代,一边是商歼行的脸。 她不自居的将手伸进了漩涡中,想要摸摸他。反应过来自己心中的念头后,边笑边掉泪。 她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那个绿色的漩涡,从此以后,执念已除。 被带到祭台上的顾青云忽然清明起来,看到向她走来的顾晓映,她又愧疚又难受,只能哑着嗓子一遍遍的说对不起。 顾晓映摇摇头:“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眸。我不想让自已心中怀有太多仇恨,太累了。我们就各自安好吧,顾青云。” 顾青云在离开前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不过顾晓映没有听见。 她正忙着哄眼眶湿润,低头不理她的商歼行。 顾晓映拉着他的手说:“阿行,我不是有意要离开你的。” 商歼行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不在乎我,那春花呢,禾苗刘意他们你也不管了吗?就这么一走了之,原来你说喜欢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顾晓映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她的确做了错事:“我没骗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商歼行猛的抬头,任由泪水在眼眶打转,倔强的说:“我不相信,除非你给我证明。” 顾晓映想了一会儿,她准备解开衣带,商歼行先她一步按住她:“我不是要这个,我要你明天就嫁给我。” 顾晓映放在衣带上的手僵住了:“哦,嗯?” 他们成亲那天,春花为顾晓映梳了一个繁复喜庆的发髻。眼前垂下的金色饰品如流水一样晃荡,铜镜中那个不怎么清晰的自己一改往日的妆容,变得有些陌生。 顾晓映偏着头说:“春花,我有些害怕。” 春花安慰:“第一次成亲谁都会忐忑的,姑爷对你是真好,小姐你不用担心。” 顾晓映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我矫情,可是成亲了就要担负好多的责任,我怕自己做不好。” 春花笑了:“做不好学就是了,人总不可能永远原地踏步吧。” 一身红衣的商歼行居然过来了,他看见了精心打扮过的顾晓映,双眼都直了:“晓映,你真的好美。” 顾晓映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胸口:“真是蠢,怎么把宾客丢在大堂,自己进来了呢。” 商歼行笑嘻嘻的:“我怕你不适应,我现在可是商家家主,谁敢说一字半句。外面的人不过是为了添加一点喜庆才请的,要是因为他们让你不自在,不如将他们打发走了事。” 这些话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也成功的缓解了她的不安。她是第一次成亲,商歼行不也是吗。更何况,商歼行所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自己,自己也挺喜欢他的。 他们没有高堂,所以只是简单的拜过天地就直接洞房了。 入夜,红烛掩映,人影成双。百般温存,娇喘莺啼。 顾晓映早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禾苗叫醒。小孩子鼓着脸颊,气呼呼的爬上她的被子,差点将她压断气。 “苗苗,苗苗,你轻点儿,我的腰快被你压断了。” 禾苗懂事的翻着肉呼呼的身子去了另一边:“都怪爹爹,昨天不让我来找你。” 顾晓映好笑:“阿行居然让你叫他爹?” 禾苗似懂非懂:“嗯嗯,他说如果我再叫他叔叔他就会不高兴,然后他会在你耳边吹枕边风,让你不喜欢我。可是如果我叫他爹叫你娘,他和你就会很疼爱我。” “胡说八道,苗苗别信他,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知道吗?” 禾苗亲昵的将脸蛋靠在顾晓映的胸口上,说:“我愿意这么叫你们,等你们老了,我就养你们。” 顾晓映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人生赢家,有帅气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还有能干的下属。 想春花,春花到。 顾晓映刚想问春花商歼行去哪里了,春花就走过来,一脸为难的说:“夫人,我们欠了好多钱。” 顾晓映问:“怎么回事?” 春花摇摇头:“今天早上,我去清查库房,发现了一堆账本。粗略一看,全是欠条,都是以商家的名义借的。” 顾晓映摸摸脑袋,不解:“欠条?商家就是甘霖的土皇帝,谁敢给它打欠条。” 春花解释:“是国都和一些商队的欠条,国都主要是交不上赋税,商队主要是一些物资。” 顾晓映皱眉:“那阿行去哪里了呢?” 春花摇头:“我一早上都在库房,可能刘意知道吧。” 顾晓映听到身上背了这么多债务,也没心情赖床了:“算了,将苗苗带去洗手,我们去吃早饭吧。” 早饭很简单,一粥三菜。她边吃边问商府上一任管家,现在整个府中一共有多少人,开销多少等寻常问题。 管家大概四十多岁,被商歼行原本府中的老仆陈大带着,战战兢兢的回话。 顾晓映看他实在可怜,便安慰了几句:“你别怕,阿行既然留下了你,你好好做事,日子肯定过得不会比以前差。” 可能是没想到新夫人这样好说话,他顿时老泪纵横,千恩万谢。 陈大将他从地上扯起来:“你别弄这些虚的,赶紧将夫人想知道的东西告诉她。” 管家说:“商府现在大概有二十几个人,本来有上百的仆从,被家主全部精简,打发他们离开了。” “还有商府的姬妾,都发了她们一笔遣散费,让她们各自离开了。” 顾晓映点头:“哦,怪不得这样冷清。” 话音未落,商歼行匆匆忙忙的端起顾晓映面前的粥喝了一口。他揉揉顾晓映的脑袋,笑着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顾晓映拿开他的手:“知道我们欠了这么多钱,我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顾晓映“我们”的自称让商歼行开心得很,他坐下说:“晓映,你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欠的就是赚的。虽然我现在是穷了一点,等将人训好了,你想要什么都有!” 顾晓映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商歼行很想讨她的喜欢,忙不迭的说:“知道为什么甘霖这么穷,而商家人一直都能过的这么奢侈吗?就是因为商家有一支队伍,大概五百人左右,他们只隶属于商家家主,商家没钱了,就将他们带出去抢一遍。” “不过我可不会这么做,我要继续招人,等人达到了一定规模后,就直接去占领周围的地方。” 顾晓映面无表情:“那你前期投入的钱怎么来?” 商歼行得意洋洋:“这简单,让甘霖大户们凑,以前都是这么做的,等我回来后,再分战利品给他们。” 顾晓映忍住自己想撬开他脑袋看看的欲望,耐心的说:“你不能这么做,这样会让你树敌太多,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会算无遗策,知道吗?” 男人有些沮丧:“我答应师父要让甘霖的人过上好日子,如果没做到,后果很严重的。” 顾晓映却不松口:“一步步的来,反正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许你去做。” 为了让商歼行打消这个念头,她轻声说:“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让甘霖变的更好,行吗?” 商歼行神色放松,俊朗的容颜一派满足,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只要你不嫌弃我穷就行了。” 顾晓映噗嗤一笑:“我们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能嫌弃谁。” 她对春花说:“修书一封给大力哥送去,让他给我搜罗些烧陶器的人来。” 春花应了,商歼行有些疑惑:“要这些人做什么呢?” 顾晓映说:“你知不知道水窖这种东西,在干旱缺水的地方用它来储存雨水、雪水。” 商歼行摇头。 顾晓映说:“甘霖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没有水吗,其实也不是因为不下雨,而是因为下了雨也留不住。” 说完,她一只手撑住桌子,有些烦难:“可惜,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商歼行偷偷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将顾晓映吓了一跳,随后脸色通红。 她捏着衣袖,有些羞恼:“做什么,这么多人呢。” 商歼行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人离开,并将还在喝粥的苗苗哄走,然后才解释:“晓映,你别怪我,看你满心满眼为我打算的样子,我忍不住。要不这样,我带你出去玩玩?” 两人没有带任何人,牵了匹马,就往外跑。 从城中心往郊外走,越走越荒凉,到处都是黄沙枯枝。 商歼行找了一个小沙包,将顾晓映从马上抱下:“我们可以在这里看落日,我小时候很喜欢待在这儿,看漫天云霞中渐渐隐退的夕阳。” 顾晓映调笑:“你竟然这样浪漫!” 商歼行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不想回家,你知道吗,商家当初也是从京都来的。” 这倒有些出人意料,顾晓映一直以为商家祖祖辈辈都是甘霖人呢。 “我们商家的老祖宗到了这儿,因为遭到甘霖一些势力的倾轧,就索性娶了这儿最大势力宏雨部落的女儿。” “看不出来吧,甘霖以前是一盘散沙,各地管各地,是我们祖上将他们聚合起来的。” 顾晓映有些崇拜:“你的老祖宗真是个能人。” “也是个人渣,我们商家有一条家规,就是嫡出子弟不得聘甘霖的女子为正妻,只能为妾。拥有宏雨部落特征的孩子永远不能继承商家,只能做家主身边的附庸。” “一朝得势,他就将所有帮助过他的人都抹去了,唯有血脉他没办法。” “我有一双属于宏雨部落的绿眸,是商家家主手中的剑,指哪儿打哪儿,为他歼灭一切威胁。” 顾晓映心疼极了,上前抱住他:“你不是剑,你是商家家主,是我的夫君。” 商歼行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过往,他说出来,就是单纯的喜欢顾晓映为他心疼的模样。 他知道顾晓映是个什么样的人,越打压越柔韧,吃软不吃硬,永远不要指望她屈服于威胁之下。 但是她的心又特别软,只要你示弱,她多半会为你妥协。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商歼行愉悦的想。 远处冒起了一注笔直的浓烟,一个满身是血的姑娘从黄沙边际挣扎着走来。她走着走着,看见相拥的两人,神情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