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直到夜半才停下的烟花,成了太京这几日最值得八卦的话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族,全都知道了是裴相特意给他那年满十八岁的义妹孟星澜,庆祝生辰放的烟花。
若是往日,大家伙儿也就嘀咕嘀咕“肯定是王纶那厮搜刮了全国的烟花谀媚给裴相”,顶多再说两句“这孟星澜可真有本事,能在大周大齐左右逢源”。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
大周城关闭锁已超过两个月,这可苦了两国间做生意的百姓,货物都堆着,银钱周转不动,连带喝粥都不香了。
眼看着大齐跟大周的关系走入迷途,人心难免动荡。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齐的宰相挥金如土给大周千金过生辰,一时间太京从街头巷尾到朝堂六部,皆是议论纷纷,谁也不能说服谁。
陆肇今日没送裴相上朝,转而指派六名悠扬楼高手入府充作侍卫接替他。一骑高头大马载着他出了城,马似流星人似箭,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扬鞭狠抽,一双眸子炯炯紧盯前方专心赶路,可怀中无人心里也空落落的,他有种前路渺茫而人生无趣之感。
这几日孟星澜说不出的古怪,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明明是夫妻,她怎么舍得如此对待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夫妻!
他问她,九方台上说了什么?
她转过身去不答话。
他问她,红药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她低声说了个“有”字,再也不肯吐露半分。
他实在受不了孟星澜如此冷漠,强行抱她,却被她咬得手臂见了血。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又不能就此不管她。
孟星澜夜夜噩梦,惊叫着挣扎哭喊。好不容易拍醒哄好,不出半个时辰又魇住了,他们夫妻几乎无法睡个囫囵觉。
眼看她一日日憔悴下去,白天又装得若无其事,他心慌得不能自已,觉得孟星澜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只是还顾念着往日情分,才没有把他赶出房去。
这算什么夫妻!陆肇越想越气,到了地方翻身下马,一掌劈向来迎接他的人。
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虬髯大汉,见他出手,瞪着铜铃大的眼骂了句“你个混蛋臭小子”,立刻使个铁板桥避过掌风。不过片刻工夫,两人从院门口打到院子里,把院里的树震下一层青叶。两人好似师出同门,对彼此的套路相当熟悉,只是大汉守多,陆肇却发了疯一样猛攻。
大汉打得头上出汗,见围过来几个小年轻看热闹,气得大声嚷道:“不省心的崽子,没看到二公子发狂了,都给我上!谁把他打得爬不起来,今夜吃两碗肉!”
这群十四五岁的小崽子哈哈笑着扑上来,心知打不过,就是一味扰乱陆肇的攻势,口中不忘挑衅:“二公子定是在太京被人欺负啦,又碍于身份不能杀人,才回来拿我们撒气!”
陆肇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算说对了一半吧。心头想起孟星澜那双不屈的眼睛,又生烦躁,他一招一个没费力气把他们统统撂倒。
打过一场终于舒爽一些,他去井边洗把脸,顿觉畅快许多。
这间屋子不小,长长的一横条。守在一片荒坟边,看起来像十几年前造的,破破烂烂修了又修,屋顶上的瓦片深深浅浅好几种颜色。
院子也是极大,不过常年没人走动的样子,除了一条小径,其他地方杂草丛生。
院门口立着一块石碑,刻两个粗大的字:义庄。
陆肇跳上屋顶坐着,观察四周情况。虬髯大汉见他上去了,只得也跟着上去,不满意地嚷嚷:“回头坐塌了我又得补屋顶,多麻烦,哪一次的瓦片钱是你掏的?”
嘿嘿笑了一笑,陆肇直言相告:“伍叔,我要送个人回大周。”
虬髯大汉伍安福听他这么说立刻皱眉头:“孟星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