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啦啦的警笛能把沉闷的雷声都掩盖过去,桑榆只看到了嘴唇轻动,却没有听到声音,停在刘珊瑾嘴角边的短促笑意让她后背发凉。虽然桑榆不知道刘珊瑾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但那两人之间的病态关系再清楚不过了。
江源被急救医生抬走,桑榆他们跟着警察去了公安局,审案子的警察绷着嘴角始终一个表情,让人分不出来他的任何态度。等录完口供一趟手续走完,桑榆湿透的衣服都捂到了半干,没赶上午饭,但好歹在到晚饭前回到学校。
桑榆回来后就打不起精神,她原以为只是着了凉,谁能想晚上就发起低烧,熬到第二天早晨头晕眼花,四肢都酸软地抬不起来。宋濂打了个车把桑榆送到医院,打过退烧针后,医生开了两盒三九感冒灵,叮嘱着要注意保暖,好好休息。
本来就是个感冒,平时也就是两周就能彻底好。但谁能想,这感冒居然成了老顽疾,桑榆鼻子堵了整整一个月,进到十二月中旬,她依旧吭吭哧哧地没好利索。期间被宋濂硬拉着又去看过两次医生,都是说压力大、过于疲劳导致的抵抗力低下。
距离考研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月了,桑榆把睡觉时间压到了一天五个小时,她本来就瘦瘦小小,感冒加考试压力的折磨下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宋濂看着十分心疼,每次午饭时总要多点个肉菜,眼巴巴地要看着她吃下去才能安心,那架势像辛勤的老农等着自己的庄稼大丰收。
“昨天熊凌峰跟我说,他看见刘珊瑾推着江源的轮椅在老校区里散步。”宋濂夹了个鸡腿放在桑榆的米饭上,说,“我当时就觉得这俩可真够丧病的,这样了还能在一起,不怕以后真出人命啊。”
自打江源被确诊脊柱神经受损可能会瘫痪后,桑榆对这人的名字就免疫了不少,虽然说依旧是很不喜欢,但不至于让他再继续像个疙瘩成日里硌在胸腔,只要稍微一碰就惹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桑榆现在能坦然地聊着江源和刘珊瑾:“或许也有喜欢的感情在吧,很多人不是挺萌相爱相杀吗?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就是怎么想都觉得怪病态的。”宋濂想了会儿说,“不过他俩在一起也好,拆开了给谁都是祸害别人,还不如就这俩货互相折磨。”
这世上的爱情千千万万种,美好的总是很相似,残缺的各有各的问题,正如再完美的人也会有人不喜欢一样,那些天生某方面有着缺陷的也会有人偏爱着。大约这世上没有比感情更难以解释清楚的事情了,毕竟它不通用逻辑,不能套用公式,没有大数据模型可以分析。谁也说不清楚,脑垂体控制下的荷尔蒙会在哪一刻,被亿万万信息中的哪一点击中,这样的超高不确定性决定了爱情说到底还是个随机事件。
既然是随机事件,有她和宋濂,必然就也会有江源和刘珊瑾。大家都是百万分之一,总的来讲这世道的确老公平了!
桑榆没有继续接着宋濂的话说下去,她轻笑了下,低头开始啃碗里的鸡腿,把半声叹息连着鲜嫩美味的鸡肉一口气都吃进胃里。
考研进入倒计时后,日子就一下像被安装了加速器,十二月几乎是眨眨眼睛就过去,圣诞节和元旦在这个特殊时候也都降级成一个划分冲刺进度的节点日期。
考研前两周需要调整作息,绷紧精神学了四个月的桑榆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在考前最后一个周六宋濂拉着桑榆去了趟宁城的鸡鸣寺。前一天夜里下了小雪,黄色的飞檐铺上了一层亮晶晶,在日头高升发威前迎着金光给整座寺庙都染上了层神圣庄严。
宋濂把香递给桑榆:“心诚则灵,咱们求个好彩头!”
桑榆和宋濂一排跪在蒲团上,高大的佛祖许要努力仰头才能见到全身。他面容和善,嘴角停在三分笑意,眉眼微垂,慈悲地俯视着这脚下苍生,让祭拜他的人目光一触便生出被庇护的渴望。
宋濂很实诚地叩了三个头,桑榆侧脸先看着他,然后才模仿着他的样子拜了三拜。走出大殿,宋濂凑过来问她:“你许了什么愿望?”
“你先说。”桑榆哈了口气,搓搓手,笑着看向宋濂。
“我当然是许愿你今年考研顺顺利利啊!”宋濂一点没想地脱口而出。
桑榆听后笑着挎住宋濂的胳膊腕儿,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说:“我希望你能考上大。”
“肯定行的。心诚则灵嘛!”宋濂伸手搂紧桑榆,几乎要把她夹在胳膊下面,“走,咱们吃皮肚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