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别这么傲娇不就得了”。我扶着男子走进房间,帮他捏了捏脚踝。 “有点错位。”说完,刚稍一用力,便听见一声嚎叫。 “啊!” “干嘛呢!又不是杀猪”我一把堵住男子的嘴,生怕惊动了其他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你敢不敢轻点!”男子嘟囔着甩开我的手 “轻点没有用啊!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坚强点!”我没好气地站起身看着他,心底有些鄙夷。 “江湖儿女有你这么窝囊的吗?” “什么叫窝囊,痛难道就不该说出来?我有感受有嘴为啥不能说!你们都是什么道理?”男子不服气,和我辩解,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你们所谓那些江湖儿女,就算流血断胳膊断腿也不说,那叫骨气啦?”男子搜了下脚踝,继续说道。 “若你不哭不喊,便无人关注你的疼痛,还以为你啥事都没呢,说不定就被痛死了。年轻人要惜命!”我被他说的一时语塞,觉得他说的挺对,又有点问题,但又说不出哪有问题。 只是忽而想到有次我和祁源被困在剑冢,那次我们耗费了很大的精力依旧不能破解剑阵,反倒触发了剑阵发动了机关,祁源在机关中受了重伤,全身衣服被血浸透,我害怕的哭了起来,他却一直笑着抹干我脸上的泪。我能想象他身上巨大的痛处,他却告诉我一点都不痛,他说我体会不到才会瞎猜。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我执意让人请万花谷大夫过来诊治,他或许就会留下后遗症。 而眼前这个男子还没有经历绝望的痛苦,才会这样心安理得吧。我猜想着,有些羡慕,一如从前其他人对我的羡慕。 “诶!你的那个猫!”男子又突然喊了起来,抓起鞋子扔向二狗子,我转身一看二狗子对男子蓝色的灯笼产生了兴趣,正抓住它啃着玩。对男子扔来的鞋子侧身一躲,再用尾巴用力一扫,鞋子正好打在男子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二狗子!”我尴尬地赶走二狗子,那个灯笼在获得自由的瞬间,飞向主人身后,宛如被吓着一般瑟瑟发抖。 “抱歉!我没注意。” “你!!你准备害死我吗!” “算了,我今天算倒霉了。快给我正骨,我一刻也不想多待!”男子捂着脸,我觉得他脸快由白发绿了。我只好默不作声,迅速给他纠正了错位。 “啊””伴随又一声惨叫,男子终于消停了下来。 “哇!你个庸医,还是很痛啊!”男子站起身,一摇晃又跌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肿成馒头的脚,懊恼的看着我。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就痊愈的。” “这下好了,东西也不用送了。”男子瘫坐在椅子上,一脸丧气。 “诶!不对!正好你给我送过去!” “啥?” “你把我打伤的,自然得负责。” “送到哪?” “金陵!” “金陵?”我一震惊,心想反正我也是准备去那找空空,也可顺道送东西了,便爽快的答应了。 “好,是什么东西?送给谁?” “喏,这个。”男子将袖中东西放在桌上,是个雕刻精美的竹笛,笛子尾部系着一块碧绿的玉佩,细看纹路似有水流动。 “不过我不知道那人在哪。” “什么?” “我也很绝望啊,那个女子突然来找我,急着让我把这东西交给金陵一个叫万宁的人,那个人好像是去金陵做官,但走了十年不曾回家。” “相貌特征是啥。”我急着问,这不就像大海捞针吗。 “没有,再说十年了早就和从前长的不一样了。” “唉,我咋就耳根这么软,早知道就不答应这档子事了。” “不行,那女子的魂就快散了,你得快点。”男子将笛子塞进我手里,我却听的越来越迷糊。 “什么魂?” “就是她早就死了啊。” 男子解释他本来在家准备着家祭,结果一女子飘然而至,女子是沙海船老大的幺女名叫落英,说自己的未婚夫十年前去金陵上任便没了消息,自己于年前病逝,无论爱恨到此都已成空,纵然千言万语,到如今一字难提,只希望能将此定情信物交还于他,让他多少能忆起少年时的情分。 “就算记起又能如何,这么久没回去,根本就是背叛她了吧。”我有些无语。 “那我哪知道,人家觉得值得的,你不一定觉得值得,或者反倒认为她痴傻。你觉得悲苦的,别人不觉得悲苦,反倒觉得甘甜。我又不参与他人的故事,无非是个旁观者,别人给我报酬,我就去做事,哪管那么多。” “得了,你帮我送东西,你打伤我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喂,我又不是故意打伤你的,你试试大半夜突然跳人面前,谁不会条件反射保护自己啊。”我觉得自己有点冤,辩解道。 “那不管,你不把我打下屋顶,我也可以自己去找。” “等等,你是不是能招魂?”我忽然转想起一个念头。 “额。是”男子思量了片刻,回答。 “那你能帮我招一个人吗?”我急切的抓住男子。 “不行!我为什么要给你招,我又不欠你的。”男子甩开我,厌恶的拍了拍袖子。 “我帮你送东西!还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财宝,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男子被我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开口,只是抚摸下身后的灯笼,眼神有些迷离。 “我不要金银财宝,你知道要我们方士做事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吗!” “那女子付出了她生生世世的命数给我。” “她此生过后便是灰飞烟灭。” 我楞在了原地,就为了送一个东西就要这么大的代价,这个方士难道这么贪心。 “东西也不是你送去的,凭什么要她这么大的代价,我送过去,我什么代价也不要。” “嘁,她想再见那人一面,但阴魂怎么可能凝结在阳世。我可也为她付出了不必要的代价,她难道不该偿还?” “这些都是她自愿的,你们这些人作为旁观者就是爱道德绑架。”男子白了我一眼,冷漠地说道。 “你以为方士招魂就是随随便便?那可是用的我们自己的命数当媒介,召一次那得耗我们十年的寿命。对你,我可以减少一半报酬,算你运气好,相当于那女子算帮你付了一半。” “当然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招一次20年的命数来换,那女子帮你付的可以折半,你不亏,我也不亏!” 我半响无法回答,不是舍不得以命的代价,而是惊奇于眼前人对生死的轻描淡写。 “我要睡会了,你自己找房间去睡,”男子闭目,不再理会我,我虽生气想赶走他,却也无奈何是自己请进来的祖宗,便只得找老板娘重新写了间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告诉了那名方士我的决定,但他说他已经施展过一次术法,要等一月之后才能施展,他说他会在这里等我回去,顺便让我交了整月的房租,说可以抵作一部分代价,如果我一月后没回来,就去洛道飞仙谷找他,他的名字叫泉,已经活了120年了。我应了下来,却也对方士产生了一丝怀疑,那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我拿着竹笛来到金陵,本想着经历战争,金陵应该是一片萧条混乱,却不料这一片和谐,生机盎然,街道有条不紊,还有军人在维护着各处的秩序,人们也似乎安居乐业,就像外面的战火都与这座城市无关。 我在客栈询问这万宁和空空的消息,人们没有听过万宁这个人,倒是对空空评价很高,空空以先皇七皇子的身份自封为金陵王,人们说自他来后处绝贪官,严正律法,退还百姓耕田,减轻赋税,是他们心里的好君王。 前后不过一周,空空从叛国之徒又成了金陵人心中爱戴的明主,我有些接受无能,或者说是短短一个月,我经历过去十多年里不曾有过的剧变,让我做事变得犹豫不决。这对与错如何分辨,如何言说。 如果他与狼牙军有所关联,那他便是藏剑山庄的敌人,可是这里的百姓却那么维护他。站在金陵王府面前,我始终下不了决心敲门。 如果他参与了藏剑山庄的屠杀,如果是他下的命令,我又有能力杀他吗?我感到一阵恶寒,自嘲一番,走向了街道。 我在市集闲逛,找寻关于万宁的消息,金陵却没有人听过这个官员,就算贪官也没有这个人,一天下来一无所获不免让我很丧气,难道是那女子记错了地方?或者是泉听错了名字? 我正准备回客栈,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