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高官从黔北调来的边防军到重庆了?”
余人一下子被朱崧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懵了,却见袁祖铭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
“杜克农、穆瀛洲和朱筱山的三个混成旅已经入川,不过眼下还不在重庆。”
朱崧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就不再多说,反倒是其他人又交头接耳,纷纷表示不明所以。袁祖铭又挥了挥手示意安静,胡须一翘只问道:
“叙南边防军吕超部最近由谁在交涉?
杨智答话说由他负责,不过说这吕超最近和赖心辉来往密切,不知其意究竟如何。来往中吕超反复提及赖心辉能征善战,此人怕是要和赖心辉抱团结盟。
袁祖铭听完便沉默了,会议室又是一片哗然。朱崧思虑了片刻,对袁祖铭说道:
“吕超原本是唐继尧的人,在熊克武旗下又被重用多年。但他暗中一直追随的是孙文,如果他最近和赖心辉来往密切,会不会是广东方面派他在四川诸侯背后暗中使劲,然后拉着我们一起反对北洋政府?”
朱崧一句话顿时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广东国民革命军和吴佩孚势成水火,早晚必大打出手。袁祖铭做为吴佩孚的“靖国军司令”如果此时和广州方面的人有来往,岂不是成了北洋政府在贵州省内最大的猜忌对象?
众人默不作声,均小心的看着袁祖铭的脸色,谁料袁祖铭似乎并未在意这些,反倒说吕超此人还是可信的,且不管他是什么颜色,如今黔军的川西川南战略可少不了他这个重要配角。
有些人还未及时明白他的意思,但另有几个参谋已经意会,杨智等人交头接耳了一番,说道:
“两年前吕超被部下出卖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大帅当时出手搭救,吕超此时恐怕已经做了刀下鬼。既然我军有恩于他,我想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只顾念旧情而忘了恩义。”
朱崧也点点头,觉得眼下把赌注放在吕超身上还是保险的。又转脸看了看张奉登,发现自袁祖铭进来之后,这个老参谋长便一句话都没说过。
袁祖铭见计议已定,于是站了起来宣布,增援杨森,并继续和吕超部保持交涉和密切联系,散会后诸人也都起立敬礼。议后袁祖铭却将张奉登单独留下,二人在会议室里对坐着,喝完了两壶茶袁祖铭才又开口问他。
“老哥最近腿疾又犯了?军医可有医治?”
张奉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腿,说自己这腿的老毛病早已习惯,这几天只是有些酸胀感,且无大碍,何虚烦劳军医。
袁祖铭并不放心他的病情,但见他如此说也就不便多问,问道:
“赖心辉方面有无异动?如今他在我军西面首当其冲,把守泸州要地,我很是有些担心他的态度啊。”
张奉登也承认这个顾虑,说道:
“泸州此地地形险要,又扼守重庆西南门户,若要和吕超连成一片,此地夹在中间必然是个阻碍。况且赖心辉在泸州驻军有近两万人左右,加上城防又坚固,若我军实力不济,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啃掉。”
袁祖铭听得脸色凝重,心知张奉登所言不虚,先前自己派朱崧与赖心辉商议联合西进时,此人似乎并不太感兴趣,还说叙南部的吕超与自己本就情同手足,若黔军想与吕超连成一片,自己在中间也算左右逢源。
可如此一来川中的刘文辉和川北邓田等人定然反对。此时西进太过牵强,毕竟成都方面不是我等能够轻易染指的。
“赖心辉油滑世故,又远瞻不足,但所处之泸州实为重庆西部要害。只有拿下泸州才能实现联合吕超部绕道西进成都、从背后给川军来一记致命打击的战略计划。这样重庆才堪保无后患之忧。”
“此事我也知晓,只不过眼下这关有些难堪……不管是软是硬,是收买还是强取,都有顾虑。且不知老哥有何良策,可一举收服赖心辉?”
见袁祖铭问及此处,张奉登已知其西进之意已决,此问不过试探而已。于是说这几日自己来往于重庆西部赖心辉之各部防区,已经大致摸透此人的情况,只不过具体计策还需一些时日才定。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保住杨森在下川东的主力部队。
“方才朱参谋已经领会了大帅的意思杨森不可养,但亦不可逐。养大此人为虎狼之患,逐走他又属舍己臂膀,所以方寸拿捏好实为关键。如今杨森联军锐气尽丧,川军诸部咄咄逼人,大帅此举意在平衡下川东之局势,让杨森实力尽损无法坐大,而又留其精锐牵制川军,实为高瞻远足之举。”
袁祖铭当然明白方才会议上为何张奉登不发片语,因为他早已和自己一样心思,所以也就没必要议论。说话间听他提起朱崧,不由得顺便问道:
“老哥觉得朱参谋此人如何?”
张奉登见他问起朱崧,于是说此人眼光独到实为难得的军师之才,只不过欠些领略人情世故的火候,年轻气盛又太过暴露锋芒。毕竟现如今打仗论兵的军阀个个都讲究分寸人情,朱崧若是执意不去顾及理会这些,怕是以后要吃亏。
袁祖铭胡须一翘就哈哈大笑,说道:
“我就晓得老哥你会这么说!说句实话,你和朱参谋实为我黔军之一矛一盾啊!”
张奉登哑然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却暗自又叹了一口气。
若朱崧为矛我即为盾,而此矛与此盾相交,其结果又会如何呢?
正想着,就感觉到一阵头晕,腿部的酸胀感变成了一股刺痛,且越发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