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笑笑,敷衍地摆手说没事。那男孩子不太高兴:“咱是表兄弟,你有事还不跟我说?”
明越心说那前阵子也没见你帮我对付楚源啊?
对方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了声:“唉,你们俩拼功课我们是实在比不了你们。但明越你放心,兄弟们当然都是你这边的。若楚源还跟你较劲,你什么时候想收拾他,我们一定帮你。”
言下之意,拼功课我们不行,打架我们倒很乐意搭把手!
……也算够意思?
明越有点无奈,刚要再应付他,看到旁边有个粉嫩嫩的小身影晃晃悠悠地经过。
接着,他眼睛还没亮,旁边这位表弟眼睛就先亮了,伸手便摸苏芝的发揪:“小妹!”
苏芝自己将发揪按住,拧眉抬头,很不乐意:“不许碰我头发!”
男孩讪讪地缩了手,苏芝转瞬就笑了,甜滋滋地伸出小手,拉住明越:“明越哥哥跟我一起去用膳吧!”
男孩一脸热情地蹲身:“小妹想找人一起玩?我去啊!”
苏芝抬手,嫌弃地推开了挡在面前的脸:“不要。”
每每堂兄们这样围在她面前,她都觉得他们仿佛傻乎乎吐舌头的哈巴狗。还是姐姐们围着她的时候好看,她常会吧唧亲姐姐一口。
“……”哈巴狗堂兄悻悻地缩了,明越一哂:“行,我跟你去。”
苏芝就这样拽着他走了,被丢下的堂兄委屈地撇撇嘴,只好回自家的院子。
苏芝拉着明越行至安静处,停住脚,踮起脚尖压声探问:“楚源今天又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了!”楚源噙笑,苏芝舒气:“没有就好!”
跟着又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一并进了暖玉阁的院门,到堂屋一瞧,楚源已经在了。
他昨夜重写功课睡得太晚,今早为了多睡两刻,没过来用膳。这便是三夫人今日第一次见他,一眼就看到他眼下的乌青,正自问他:“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课业太重了?”
苏芝脚下一顿。老实说,她虽然昨天气势很盛,但现下还是有点心虚,下意识地盯住了楚源,生怕他告她的状。
楚源也下意识地看向她,视线淡淡地在她面上停了停,摇头答三夫人的话:“没有,昨晚不知怎的没睡好罢了。”
“一会儿用完膳,回屋睡一睡。”三夫人说着一顿,又道,“今日下午是骑射还是剑术?莫要去了。”
困成这个样子,还怎么骑马练剑?
说罢她才顾上照应刚进来的两个:“明越也来了?快坐。”
明越应了声“哎”,苏芝屁颠屁颠跟着他:“我挨着明越哥哥!”
“好,但你好好用膳,不许给你明越哥哥捣乱。”三夫人语重心长地叮嘱她。楚源默不作声地抬了抬眼皮,打量苏芝眉开眼笑的模样。
昨晚他被迫重写功课,直写到后半夜,始终愤怒烦躁。火气自然消不下去,直到入睡的前一瞬,他心里都还在骂她。
可今日清醒过来,他脑海里反反复复重复的却是那句:“你上辈子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想摒开这句话,心下如昨日般怒骂她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可那刻意地骂声响得越厉害,他就偏生越能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语气神情。
“你上辈子就是这么对我的。”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不像在抬杠,神情亦很认真,认真里带着几许驱不散的怨气。
——他有那么糟糕?
楚源思来想去地回忆,并不那样觉得,又无形中升起一股心虚来。
——有些事,会不会和他所见的不一样。
他自幼读史习政,自知古往今来都有皇帝被佞臣蒙蔽欺骗,有些甚至亡了国都还糊里糊涂。
他自问没有那么糟糕。因为他自继位起就勤政为民,治灾、减税、御敌,他的江山,海晏河清。
他能仔细想出自己每一件政治举措的利弊,可转念……他因此忽而没了自信。
因为他忽地惊觉,让他去想后宫诸事的始末是非,他似乎都不太说得清楚。他对后宫并不上心,政务繁忙之余,他总没心情理会她们的鸡毛蒜皮。
宫人不忠,打杀即可;妃妾不善,废位了之。这是他惯来的做法。
唯独有那么一个轻易动不得的,他就更懒得费心听她说话。因为他可以轻轻巧巧地将她们都压制住,他只想看到一片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