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封危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当然，他并不怀疑湛景说的话。既然湛景认为此人是南极真人张续，那至少说明一点，就是此人在外表上确实与张续毫无差别。他也知道为什么湛景能认出来、而他完全没印象。更何况，两万余年过去了，假冒张续能有什么好处呢？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真是张续，对方为何好端端地从上界回到中界？听那种怀念的口气，这个自称张续的男人甚至还一直在隐姓埋名？退一万步说，就算此人淡泊名利，不愿自报身份受众人追捧，可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地潜伏在魔域吧？要知道，叫云浮南的魔修身份在他飞升中界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图什么？

魔域有什么东西值得道修如此花力气？

更直接一点说，中界有什么东西值得上界之人如此花力气？

故而，封危一点没有将灿金电剑收回的意思。他重新盯着眼前的陌生道修，从表情到语气依旧冷冰冰，一丝温度也无。“证据。”他道，握剑的手纹丝不动。

见他如此反应，张续“啧”了一声。“真不好说话啊，”他咂咂嘴，有意无意地瞥向湛景——因为封危挡在中间的缘故，只能看见湛景的小半个身体——“不愧是能做魔尊的人。”

其实不用他看，光听这句话，湛景就觉得自己膝盖隐隐作痛。

虽说是魔尊，但封危对他从不会这样……就算一开始故意和他唱反调，关怀之意也昭然若揭……张续肯定在影射他俩的关系……

随后湛景又想起，现在中界所有人估计都知道他和封危关系匪浅，但绝大多数都是佛道魔三方对峙之后才知道的。张续在那之前就建议让他和封危立魂誓，八成不是巧合，而是早有所察。

那么，问题来了：张续是怎么知道的？按封危的性子，应当不会逢人就说啊？

至于被惦记着的封危本人，他正满心不爽。虽说云浮南不是他最倚重的护法，但也称得上可堪一用；如今却突然变成一个惹人厌的道修，他没法不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刚飞升中界时，他回绝了道门的邀请，扭头去了魔域；如今有个道修在眼皮子底下千年他都没发现，真的不是一种对他实力的嘲讽吗？

不得不说，这种情绪有多半是迁怒。毕竟众所周知，相比佛门，道门的条条框框更少一些。大部分道修秉承“各人自扫门前雪”的修炼风格，也就在出大事的时候集合一下，平素里互相串门都少。更何况现今已是通天历九万余年，张续当时认识的中界之人肯定早就死得一个不剩，有什么恩怨情仇也应该淡了。

“瞧你的样子，”张续又道，似有遗憾，“就算我真拿出来，你也不会信的。”

封危根本就不吃装相这一套。“你拿出来，我们再讨论我信不信的问题。”倏尔，他的声音危险地落下去：“莫不是你什么有用的都拿不出来，只想空口白话地哄我？”

到这当口，湛景也不得不承认，张续所言不错。冷酷起来如此油盐不进，封危不愧是能当魔尊的男人。虽然他如此想，但鉴于他也无法完全相信张续的话，便继续保持沉默。

张续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有灵犀。“你俩还真是般配，一个不信，两个也不信。”他摇着头，再次啧啧，“贫道确实只能甘拜下风。”

讲半天都没一点有用的，封危真的不耐烦了。“别顾左右而言他了，莫不是你要我动手才肯说？”

“当然不是。”张续立刻否认。他重新打量了一遍两人，唇角跟着挂上了笑，颇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就如我之前说的，我知道你们在调查什么。”

“那又如何？”封危回以冷哼，“瞎子才发现不了。”

张续依旧笑眯眯，看起来完全没受到影响。“对，瞎子才发现不了，”他如此应和，“但你们什么也查不出。”

湛景本安静地听另外两人对话，但这时他忍不住插嘴提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张续回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中界之人不知道，下界之人也不知道。只有……”

“只有上界之人知道，也就是只有你知道，是吧？”封危不客气地抢白，“那我们又绕回了原处——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张续似乎很无奈。“事实确实如此。要不是因为我一人无法解决，也用不着来找你们。”

这话说得，就像是佛道魔三方同时出手才能解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