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南回首,看见阮宁一张脸冷冷冰冰,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一看这姑娘浑身打扮,顿时哭笑不得。
来之前他还有些疑惑,为何从无来往的阮将军要请自己上府品鉴书画,看见阮宁,他不由失笑,对阮将军夫妇这般可爱的做法有些无奈。
世家讲究礼法含蓄,断然做不出这种直来直往的事。
他觉得有趣,不由站在那,依着阮夫人的打算,让这位阮姑娘好好看。
这位姑娘显然不情愿,是被硬拖来的。
他摇头失笑。
阮宁看着阿爹:“爹,女儿前来请安。”
她将一盏茶端到阮将军手里:“阿爹请喝茶。”
阮将军方才拉着梁司南扯东扯西,那些文人的玩意儿搞得他抓耳挠腮口干舌燥,这会正想喝茶,闺女端的茶,他喜滋滋便喝了个干净。
气得阮夫人背地里狠狠掐了他几下。
阮宁:“阿爹有客人,女儿这便告退,不打扰了。”
阮夫人急了,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呢,起码要等梁公子的文采表现表现,给宁宁留个好点的印象啊。
“宁宁,这是我哥!”梁茹儿兴奋得想把最喜欢的朋友炫耀给自家哥哥。
阮宁给她用力一拉,人便站在了梁司南面前。
梁司南笑了:“阮姑娘,久仰大名。”
她眼含冰霜,点了点头。
“哥,这是宁宁,她可厉害了!”
“我知道。”梁司南揶揄地看了眼阮宁面无表情的样子,觉得自家妹妹大概不知道自己在火上浇油。
“茹儿每日挂在嘴边。”他道。
阮夫人一听眼睛亮了。顿时觉得这梁司南更加顺眼了。
阮宁点了个头:“阮宁告退。”
之后便往脚上加注了内力,迅速离开。
一出院子,她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她抹了一把嘴巴,白着脸往回走。
*
“主子,叛党送了一封信。”九幽目光凝重。
“关于宁思?”他嗓音低沉。
“是。”九幽喉咙干涩。
谢九玄伸出手。
九幽忙把信件呈上去。
谢九玄抖开,扫了眼,面上含笑,似乎并不意外:“是宁思的字迹。”
“二少爷落在他们手里了?”
“看样子是。”谢九玄将信放在金丝楠木桌上。
九幽扫见上面的内容,浑身一僵。
上面写着:
“三月三日午时,林府梅林后山顶,宁国公一人前来,不可带武者,若违者,二少爷之命危矣。”
“主子岂可以身犯险,让属下去,九幽定将二少爷安全带回来。”
谢九玄凝视着方才写的字,眸中情绪诡谲:“我去。宁思是真是假,只有我知道。”他喃喃道。
*
早朝结束,百官以宁国公为首,退出含元殿。
阮将军想起一事,打算跟谢九玄商量商量,便见林太师先他一步。
林太师是谢九玄的老师,教他四书五经,史学大义。
宁国公声名远播,天下孺子皆以为榜样,林太师功不可没。
“九玄,陛下身体近日见好,你费心了。”
“臣子本分而已,老师。”谢九玄含笑。
老太师已有七十高龄,古来稀的年纪。他欲言又止,看着昔日这个百年难遇,聪颖过人的学生,叹了口气。
“老师有话直说便是,九玄自幼时便受老师教导,承蒙老师厚爱,方能有今日学问见解,老师恩情九玄不敢忘。”
林太师又叹了口气:“昔日你性情温和,心地柔软,我还担心你这般单纯的性子日后难以入仕,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唉,造化弄人。”
谢九玄笑了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阴晴圆缺,旦夕祸福,都乃人生无常。”
“如今七年过去,陛下亦已长大,你还是不肯娶妻吗?”老太师声音颤抖。
谢九玄看着昔日舌战群儒的一代文豪眼睛浑浊,淡淡笑了笑:“九玄自己这一生都难以预料,便不耽搁他人了。”
“怃然她,”老太师叹了口气,“她如今仍不肯嫁人。”
谢九玄垂眸:“林姑娘长大了,七年前我既取消了婚约,便没打算耽搁林姑娘。婚事乃父母所定,此事世上已无人知,不会影响林姑娘闺誉,老师教导之情,学生无以为报,若是再耽误了老师女儿,学生怕是愧疚难安。”
老太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怃然她求我再来问这一遭,我本不打算帮她,只是她幼时承你照拂颇多,不试这一次,她怕是不会罢休。这丫头脾气真倔啊,也不知承了谁。”
说到倔,谢九玄眼前闪过阮宁那张冷冰冰的脸。
他摇了摇头:“从小就倔。”
老太师耳朵有些背:“什么?”
谢九玄眸中含笑:“没什么,老师慢走,替我向师母她老人家问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师慢吞吞一步一晃在宫道上走远。
阮将军本打算等老太师说完话便上前,不料竟然听到这种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