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她:“秦娘,你还不明白吗?我如今留或者不留,又有什么区别?”
秦娘惊恐地抬头:“小姐,您——”
“这是什么意思?”罗依依把耳朵又贴近瓦片,“怎么听不见了?薛——”
“薛洛?!你怎么自己下去了?”罗依依一回头,发现方才还和自己一起趴在屋顶偷听的薛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地面,正抱着手冲她笑。
“夜深了,我要回房休息了,你自便。”
罗依依顿时炸了毛,:“我怎么下去啊?!”
“嘘!”薛洛指了指屋中的人,用嘴型和她说话:“你想被人发现吗?”
“你剥这么多栗子做什么?”
“你还我!”罗依依护崽一样,从薛洛手里夺回两粒油亮亮的栗子,“下午我要去找大娘子教我做栗子糕呢”
薛洛猛然站起来,居然有片刻的晕眩。
“诶!”罗依依拽住他的胳膊,头发上还飞了两片栗子壳,她皱了皱眉头:“别起得这样快,你的血跟不上你了。”
短暂的眩晕很快散去,等薛洛站稳,罗依依又重新蹲下去细心剥起自己的栗子。
“你今日不是要与祝姐姐他们一道去抓那个臭道士,怎么还没启程?”
四人中只有薛洛知晓七星阵的破解之法,以此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如同回到罗依依出现之前,陪在祝璃身旁替她扫平障碍。
而红玉这边就由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罗依依留守,顾回风躲在暗处观察,预备着红玉出手便把她抓个正着。
女孩纤细白嫩的手指飞快地穿梭在栗子堆里,晃得人眼花。
她就这样想赶走自己?是为了和顾回风独处吗?
薛洛有些烦躁,他挡在罗依依面前,慢慢蹲下,伸手夺过满满一小筐的果实。
“哎,你干嘛?”罗依依果然抬起头来看他。
薛洛睨她一眼,把小筐虚晃一下:“等我回来,你要赔我的衣服。”
罗依依哭笑不得,“我赔我赔!一件衣服说好多次了。”
薛洛把东西还给他,学着罗依依说的那样慢慢站起来,果真没有再头晕。
“薛洛,”依依叫住他,“你早点回来。”
像无数次梦中那样,薛洛终于与祝璃并肩而行,两人穿梭在树林里,沿着标记一路向前,路上的鸟儿也只低低地叫了几声。
连小鸟都比罗依依安静。
这个念头蹦出来后,很快被薛洛的恼怒压下,空气里都是祝璃身上温柔的白芍香气,他怎么可以走神?
那样张牙舞爪的女人,怎么与身旁温柔大方的祝璃相提并论。
薛洛替祝璃挡住直射的阳光,他勉了心神温柔询问道:“阿璃,要不要停下来歇息喝点水?”
祝璃没有注意到少年期待的神情和突然转变的称呼,她琉璃般透亮的眸子盯着前方,“不必了,我们快一些赶去,也就能早一点破了案子,还镇上的百姓一个平安。”
她行走过无数河山的她心中有沟壑,却也有白月光照耀。
祝璃抬头直视远处的青山:“不知道回风那边如何了。”
薛洛因为紧张怦怦直跳的心就这样平息下来,他失望地垂下手,祝璃柔和的侧脸近在咫尺,他走了这么久,却仍然触摸不到。
“这样,把它取出来,”陈氏站在罗依依身旁,扶着她的手小心夹起蒸笼。
“哇!”罗依依爆发出一阵惊叹,“好香啊,才蒸熟就这样香了。”
陈氏慈爱地看她,熟练地向栗子泥中碾进白糖,“这是快马从邱庭送来的,比本地的栗子甜了不少。”
罗依依也学着她的模样碾起糖块,“邱庭,是夫人的娘家吗?”
“是,邱庭多山。每次到了栗子成熟的季节,满山遍野的地上都会铺满毛栗子。我们会直接把它们串起来用火烤,人们在山头升起火焰,很快就会有人聚上来,围在一起唱歌跳舞,来感谢上苍。”
陈氏说话时全然没了往日古井无波的模样,她的眼里聚着璀璨的火焰,下一秒就要燃起熊熊无尽的向往。
依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氏,仿佛也瞧见了在高山中纵情歌舞,恣意洒脱的人们。
她垂下头,眼中带了悲悯:这样高山也困不住的人,被一堵里正府不过一丈多高的白墙困成如今的模样。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氏立刻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拉过精致的食皿,又细致演示起来:“把栗子泥摊开,放上京糕,再铺一层栗子.......”
过去的恣情就如同被压在最底层的京糕叶片,被陈氏默默收起,绝口不提。
“红玉娘子,”秦娘冷冷地声音传来:“你又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