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得了向晚的应承,晚上教导瑞哥的时候显得格外志得意满,连一套舒缓的五禽戏都愣被他耍的虎虎生风,直到晚上回了陆宅,他心里还在算计,这婚事眼看要提上日程,要准备的事可着实不少,不过这顶顶要紧的,还是要赶紧禀明了母亲,备好了彩礼好去俞家提亲:这婚书一天不拿到手,他心里就一天不能落地。 陆母蒋氏近来因忙着照顾怀孕的大儿媳妇,对小儿子的婚事就疏于过问,而且陆勇从正月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早出晚归,一日三餐都甚少在家里用(俞家管饭),她就是想啰嗦几句也逮不着人。 蒋氏今晚刚从大儿媳妇儿的屋里出来,就看见陆勇在自己屋门口徘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宅子得换,产业得置办,可是离着大日子还有数个月,要不要再等等呢? “大晚上的,你这是在唠叨什么呢?” “娘,你这是去哪了,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急个甚,你容我先进屋取块棉布料,给你未来侄子的包被还少一床呢。” “娘,我真有要紧事,我打算成亲了。”陆勇也不做个铺垫就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蒋氏听完也顾不上包被的事了,只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打算成亲。” “菩萨保佑,总算不枉费我这些年天天念经烧香。赶紧跟娘说说,你要娶的是谁家的姑娘?”蒋氏五十岁的人了还忍不住老泪纵横。 “是同僚帮忙介绍的,女方人品性子都好,只是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是先跟您招呼一声,也好提前准备准备,不过您可别到处去说啊,省的让人笑话。”陆勇虽然觉得很有把握,也想等向晚真正点头再透底。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谁敢笑话你,只要你觉得好,娘一准把礼数给你尽到了,让你大哥也跟着张罗,到时候风风光光把人给娶进门。不过从前让你跟娘挤在一个院子,这也太不像话,要不,娘搬到你大哥那一进,把后院留给你和新媳妇儿吧?” “这个不急,您把先前帮我收着的那两张通县的地契先找出来,我眼下有用。” “我这就去取,不过那两块山地寸草不生的,离上京又远,就算想当做彩礼怕是人家也看不上吧。” “娘,您就甭管了,等有了准信儿,我再和您细说。” 陆勇拿了地契,却没急着动作,那可是他的全部身家,必须等改元之后才能动。 陆勇没回屋,而是先去了大哥陆放屋里叙话,原因无他,大哥大嫂夫妻十数载,就鲜少红过脸,他这个准新郎可得向大哥这个过来人取取经,免得自己这辈子重蹈覆辙。 陆放听说弟弟有了心仪的对象,也替他高兴,当然也不藏私。 “这女人嘛,都图个安稳,你把座金山银山摆她面前,每天再让她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就是撵她她都不走。” “大哥可别唬我,咱家这境况,大嫂可不是图财吧?”陆家连个小富都谈不上,家里统共就雇了几个帮佣,那厨娘还是大嫂有孕后才请的。 “那是,有那不贪慕富贵的,自然就是冲着你的人,只要你别整天不务正业,再对媳妇儿体贴一些,就算家世差点,她也会死心塌地跟你过日子。” “完了?就这些?” “啊,要不然呢?天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谁还有功夫研究这个?坏了,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个琴匣子没打完,你大嫂刚才胎动的厉害,我就给忘了,我先去外院再赶会工哈。”陆放说完抬腿就走。 陆勇不禁有些失望,自己前世也懂得努力上进,也有着六品的官职,虽然谈不上体贴入微,但自认也不是个莽夫。大哥这话,有说等于没说。还是在一边练大字的大侄子开了口:“二叔,你可千万别听我爹的,他哪知道怎么哄媳妇儿,我娘天天说爹他就是个榆木疙瘩,从来就没开过窍。”这比喻再贴切不过,陆放本来就是个木匠,天天和木料打交道,可不就是个木头疙瘩。 “你这小子,才七岁就知道娶媳妇儿的事了?”陆勇失笑。 “二叔你别小瞧我,隔壁三妞和二丫都说将来要给我做媳妇儿的,她们为这事还打了一架呢。” “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下雨天大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陆勇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还不简单,除了甜言蜜语,我还把我娘没吃完的糖果子都给她们了,她们当然围着我转,我还给二丫扯了一截红头绳让她绑头用。”这小子不以为耻,反而一脸得意。 陆勇听出点门道:这哄女人还真就是这么回事,甭管她是八岁还是十八岁,你得喂饱她的嘴,再把她捣扯的美美的。 “你继续说。” “还有就是,我每次都把新学的文章诵给她们听,她们都特别崇拜我。” “敢情你读书就是为了在女娃娃面前炫耀?” “二叔你别不信,我虽然在同窗里不显眼,但跟几个小丫头比,可不就是饱读诗书了?人啊,就得知道扬长避短。” “有你小子的,回头我就告诉你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别别别,二叔你太不厚道了,我帮你追二婶,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忒不厚道。” 陆勇别一噎:“臭小子,等你二婶进了门,一准儿少不了你的红包。” “诶,二叔有啥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 次日,陆勇一下了值就直奔御街最旺的点心铺子,直接拎了满满四盒糕点和果子蜜饯,顺便还在路边买了十多个糖葫芦:上次在御街买布的时候,向晚手里就拿了一串,估计是好这口的。 向晚收到陆勇这份“大礼”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陆勇这是在献殷勤讨好自己?可是俞家就有现成的点心师傅,李妈妈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主动示好,要是直接泼他冷水未免太不识趣,于是让人把家里腌制的藕片和笋干捧上两坛当做回礼。 向晚没觉得惊喜,珠儿却高兴的紧,那些点心和糖葫芦,有一半都祭了她的五脏庙,只是可惜闹得夜里胃里直反酸。 陆勇得了向晚的回礼,自然再接再厉,隔日又送了一大包胭脂水粉过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弄来的,足足分了十几种花色和香味。 向晚不免范合计:这可不像陆勇的风格,就不知道是哪个狗头军师谁给他支的昏招。不过还是那句话:抬手不打笑脸人,他有心做点什么,总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她于是又找了些应季的布料当做回礼。 两个人有来有往的,不觉就过了五日,向晚养好了身体,决定恢复到从前的作息,这客似云来暂时还不能完全丢开手,至少要等形成了固定模式才能退居二线。 陆勇放心不下向晚自己出门,不仅每天早上送,晚上接,连中午歇晌那点时间,没事都往店里折腾,客似云来也不用向晚吩咐,每次都预备了可口的饭菜,直接送到二楼账房。。 如是过了几天,向晚了悟,古往今来追媳妇儿用的招数都大抵相似,接送上下班是日常,送零食送化妆品是小惊喜,就不知道接下来,他陆郎将还有没有什么后招?她原以为自己会觉得反感一个人这么上赶子套近乎,没想到现在还有点自得其乐,只不过却表现的不置可否。 陆勇看侄子出的几个点子没换来向晚太大的热情,不禁怀疑:侄子毕竟是个二把刀,还得请教专业人士,于是又问起了军中的同袍。 有说让他送首饰的,有说让他送玉器的,反正总脱不了送东西这种俗礼,还是欧阳文士标新立异,直接提议,你得多制造一些花前月下的机会啊,比如逛个庙会,坐个游船什么的。 陆勇谢过了诸位热心的同袍,而且自认为充分领会了精神,次日一早送向晚去酒楼的路上,就约她二月十五那天逛逛御街的夜市,借口是给家里的侄子买些小玩意儿。向晚也不点破,答应的也痛快,她这辈子活了十七年,别说逛街,就连出门上个香身后都得跟着一票人,难得能自己出门,也可以趁机增进下互相的了解。 当然还有一层,如今也只有陆勇同行,谢氏才肯放她出门,这也算是上次遇险的后遗症。 陆勇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约会,弄得比向晚还紧张,他提前三天就考察好了当晚的行程,生怕出什么意外。 因要逛夜市,瑞哥当天的课程就停了半天,陆勇只布置让他重复前一天的内容。瑞哥听谢氏提到陆勇和姐姐的好事,自然一百个愿意,甚至表示只要姐姐高兴,他就是天天自修都成。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陆勇和向晚两个人也不叫人跟着,直接从客似云来逛到了御街,陆勇事先踩好了路子,哪家的盐水鸭好吃,哪家的卤蛋入味,哪家的泥人捏的精巧,哪家的钗环做工别致,他都记了个烂熟,甚至连今晚游船的路线他都沿途走上了一遍。 向晚也是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索性由着陆勇安排,一路吃吃喝喝玩玩,不觉就到了渡口。 陆勇事先包下了一艘不大的乌篷船,只有一个人在船头摇橹,两个人则坐了船尾。 小舟顺着水势一路缓缓行进,两岸的灯影倒映在水中,有一种朦胧的暧昧。 向晚忙了一天,刚刚走了快一个时辰,再加上最近睡眠不好,不觉就打起了瞌睡,连自己靠在陆勇肩头眯着了都不自知。 陆勇正和向晚说着军中佚事,半天没等到她应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迷瞪着了:唔,果然是自己选的媳妇儿,怎么看都好看。 不知是不是受了了那轮昏黄月影的蛊惑,陆勇低下头轻轻在向晚的额头印下了一吻,又似乎怕她发现,蜻蜓点水般就离开:“明日我就去你家提亲可好?”“你不说话,我只当你答应了。” 陆勇自说自话,还不忘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向晚无知无觉,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倒安稳。 陆勇也不再说话,享受着如此难得而温馨祥和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