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阿惜眼盲,看不见她那过于热情的眼神,否则定如芒刺在背,着实吓人。
马车很快驶出万青梨海。
绫灵掀开车帘忍不住往回望,只看见一道隐隐约约的护宗结界罩着大半个万青梨海,在晨曦之中,发出莹润如玉的淡淡光泽——
上方静静流淌着淡若不见的云纹梨花咒纹。
结界内外,漫山遍野都是白色梨花,在阳光和微风的吹拂下,仿若一片镶着金边的雪海。
绫灵还是第一次这么看万青梨海和梨尘宗,不禁看呆了。
她一直在梨尘宗,自然不知道从外面看,梨尘宗究竟是什么模样,这么一看,油然而生出一种心情澎湃的激动。但很快,这种激动震撼的情绪就被马上出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兴奋取代——
少年不识愁滋味,只想离家闯荡。
一别都门三改火,从此天涯踏尽红尘。
马车内。
云挽和阿惜坐在里侧闭目休息,悄无声息,不羡和绫灵坐在车门边上,百无聊赖。
离开梨尘宗,绫灵对所有事物都感到稀奇新鲜,只坐一会儿便不安分了。她从没出云州,也没参加过谈道会,既兴奋又好奇,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个不停。
不羡正好无聊,难得耐心跟她解释,“谈道会啊,就是修真界的阴阳道人们聚在一起,大家开个会。大约就是各宗代表,提出自己对于阴阳道法的见解和看法……”
“都提意见吗,那要是不同意别人说的怎么办?”
“不同意见?好办!那就双方互相对骂,你说他观点有问题,道心不正,他说你举证不翔实,断章取义。反正只要谁把别人说得无话可说,谁就赢了。”
“噢,”绫灵恍然点头,“那说赢了有什么好处?”
不羡摇摇扇子,“也没什么好处。不过就是出出风头罢了。”
每一次的谈道会,虽说各宗代表都讨论争辩,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百家争鸣,但最后一番口舌辩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依旧坚持自己本门宗旨不动摇。
绫灵哈哈大笑,“这么说来,这谈道会也没有什么用嘛!”
不羡摇着扇子嘻嘻道,“当然没用。要是有用的话,那还带上你干嘛?去给对手助兴,给我们拉低平均分?”
绫灵立刻朝他一顿拳脚伺候。
片刻,绫灵接着问:“那为什么都还要去参加?”
不羡实在耐心有限,“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反正都是那些整天不干正经事的无聊之人,老爱自诩什么修真界名流,没事就喜欢组织这种活动……”
云挽早在不羡解释谈道会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忍耐,他总能找到奇怪的角度把绫灵带偏,说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无聊之人?”
“哇!你能不能先预告一下,不要这么突然出来吓人!”不羡一惊,差点没跳起来。
云挽懒得理他,重又闭上眼睛。
不羡:“……”
这人真是越来越神不知鬼不觉地吓人,大白天跟个鬼一样。
绫灵虽然对不羡的解释感到困惑,但仍忍不住好奇,托着腮帮子,跟着又问:“师父,那谈道会好玩么?”
“好玩啊!每次我都把气他们个半死,反正那些个世家子弟,一个个气得鼻子只懂呼气了。”
联系到上文不羡的解释,绫灵忽然意识到谈道会上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嘴强王者?舌战群儒?
为什么有一种作为他的徒弟不是太荣幸的感觉……
“唔,都有些什么人参加呀?”
“四大阴阳世家,零零总总各小门派,都会派出弟子。”不羡道,“我昨天收到望夜的飞鸽传书,他说他也会去碧冥凑热闹。”
阿惜半靠在侧壁上,状似睡着了,听到这句话,神色忽然微微一动。
云挽也睁开一只眼睛,“望夜?寂夜长苏家的大公子?”
“没错,就是他。”
“望夜是谁?”绫灵好奇道。
“你师父的好朋友!”旋即,不羡把怎么在谈道会上把望夜说得哑口无言,如何不打不相识,臭味相投,惺惺相惜的故事说了一遍。
绫灵听完,真心实意地打了个哈欠,“师父,你这故事太老套了,我都听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懂什么,这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羡气得差点没把她耳朵拎起来,这还不解气,恐吓她,“要是为师没记错的话,你明年就及笄了……要是再这么对师父不尊不敬,我马上找个人把你嫁出去!”
绫灵立刻转头告状,“小师叔,师父说要把我嫁出去!”
云挽顿了顿,“我觉得也可以考虑。”
绫灵:“……”
不羡立刻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就连你小师叔都嫌弃你了,还不赶紧弃暗投明,好好孝敬为师,要是为师心情好,还能酌情再多留你几年!”
绫灵“哼”了一声,头一转,掀开车帘看向外边,气鼓鼓地打算再也不理这些讨厌的人了。
不羡始终坚持的“长兄如父,父爱如山”的理念,这时忽又冒出来,见绫灵不再理他,不羡突然凑过头,作死地道:“师妹,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云挽冷冷瞥了他一眼,出于涵养,没让他赶紧滚,马上滚,滚得越快越好,只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个字:“滚!”
阿惜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
马车走了两日,第三日的下午,车夫停了马,躬身对着车内道:“宗主,渡口已经到了。”
车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