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司琳娜看着眼前的弓,轻点弓身,只见其化为一道流光,钻入眉心,印下繁复的纹路,衬着白皙的肤色,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现在,就该离开了。 她走出洞穴,看着万丈崖壁,却犯了难。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得不远处有响动,走近一看,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 “是我。”唐纳修看着完好无损的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 嘉司琳娜却知道,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轻松——眼底的血丝出卖了他。 “谢谢你。”她愿意相信,他是来特意找她的,哪怕是她一厢情愿亦或是自作多情也好。 “没什么,我带你上去吧。”他将其中所有的经历都一笔带过,不满在乎地道。 可愈是这样,嘉司琳娜便愈加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是女人的直觉。 她突然笑了,唐纳修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荒芜的渊薮一下子也变得生动可爱起来,一如她的笑。 而连日血战的疲惫和神经的紧绷在她的面前都成了不值一提的过往 “咳,正式介绍下,我叫唐纳修。”他沉声伸出手,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忐忑和不安。 “嘉司琳娜。”女孩握住他的手,转瞬即逝的温暖的触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永远地攥住她。 原来,她叫嘉司琳娜。 她的名字在万万千千的众生里也是那么独特。 他细细感受着这几个字眼,只觉得读出她的名字时,舌尖仿佛炸开一般,而后各种滋味滚落在舌上,酸甜苦辣,个个像她的味道,却个个都不是她的味道。 嘉司琳娜揽住他的脖颈,唐纳修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轻吐的热气,像是有意的挑逗一般,热气挠得耳垂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尖上。 他背着嘉司琳娜下意识地放慢脚下的步子,他就想和她多待一会,就一会。 可就算这样想着,他还是贪心地故意绕了一大圈。 这样的他,恐怕自己都不认识。 他颠了颠背上重量,不重,却足以将心塞得满满的。 他真是疯了。 他想。 可是就算疯了,那也是为她疯的。 “你在兜圈子?为什么?”嘉司琳娜附在他耳畔,疑惑问道。 其中还夹杂着少女特有的轻快和狡黠,只是紧张的他来不及发现而已。 “我…”唐纳修生平第一次那么恨自己,恨自己的笨嘴拙舌,他的心里在狂叫着我爱你,面上却是一片绯红,讷讷不敢开口。 我爱你,发于肺腑,止于喉舌。 “走吧。”她没有再问下去,但却轻笑开了,笑声钻入心底,让唐纳修躁动的心蓦然平静了下来。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正如镜花水月,虚幻得很。 誓言用来栓骚动的心,终究拴住了虚空。 山林不用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 海洋不需对沙滩承诺,遇合尽兴。 连言语都该舍弃, 她与他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脸红的唐纳修,胜过一万次的我爱你。 她犹记得初见时他的随性洒脱,与现在木讷羞涩的他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也正是这样,她才毫无保留地相信着他。 只是路再长,也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天再黑,总有一刻会迎来曙光。 唐纳修恋恋不舍地放下嘉司琳娜,悄悄将手握成拳,企图抓住她留下的余温。 “那么,我该走了。”她低眉浅笑,胜过世间一切风景。 “我…我送你吧。”他像个青葱少年一样开始不舍,熄灭的热血似乎又在体内鼓荡。 他将年少时的一切荒唐都留了下来,而后献给她。 “不必了,”嘉司琳娜按住他想要往前的身影,“我正在试炼,他们若是看到我们,又会惹来一些麻烦。” 我们? 他心底偷偷为这个称呼乐开了,原来在她心底,他和她是我们? 奇迹般地,他止住了迈开的脚步。 “有缘再见。”她走出几步后,笑靥如花地朝他挥手道别。 不必有缘,我自会去寻你。 他默默想道。 *** “老师,嘉司琳娜应该回不来了,是不是该…” “你闭嘴!曼尔斯,嘉司琳娜回不来了你很高兴是吗?”哈里流着泪向一旁的曼尔斯吼道,而后又蹲下来泣不成声,“嘉司琳娜…她怎么会死?” 多明尼卡走到哈里身边,没有往日的严肃,眉宇间带着少见的无助和迷茫:“好了,哈里,我们再等等…再等等…也许…” 这一次的新生试炼实在是始料未及,大部分的新生都在兽潮下化为白骨,这一个班,比来时缩水了两倍不止。 她又何尝想要面对这些?这些都还只是孩子啊,他们没能等到在最美的年纪盛开,就过早的凋谢了。 还有嘉司琳娜,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让她一个人孤身犯险了。 她按住哈里的脑袋,想要继续开口安慰他,只是在低头的一刹那,一抹晶莹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 曼尔斯面上无奈地耸耸肩,心里实则已经给哈里记上一笔。 力量,力量。 这种欲望像是在心底扎了根,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会生 根发芽,愈加茁壮。 倘若他能拥有恶魔那样的力量,在这里,哈里也不会有胆子朝自己大吼小叫,他们、全部都只能向自己俯首帖耳! 到时候,自己想做的,哪怕是多明尼卡也无法阻止。 他眯起眼,遮挡起眼底的暴戾和不甘。 真要论起来,能在心里的,除了自己便再也没有别人,哪怕是薇米拉也不行。 自小严苛到古板的家族教育,早早地就给他灌输了力量至上的思想, 从此在他的世界里不再有是非黑白,只有强大、更强大。 这一种可以说是势利的家庭氛围给他带来的,除了偏激还有不安,因为不安,所以一直渴求更为强大的力量,他渴望凌驾于众生之上,哪怕是与他交易的恶魔,他的心底也存着超越其的野望。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成为他脑海中行事的唯一准则,什么道德、尊严他全不在乎,也不稀罕。 撒斯姆于他,就如同罂粟,明知有毒,却摄于其美,不得不靠近吸食。 此番兽潮除掉的几千条人命,对他的意义只在于能够减少竞争对手而已。 “老师,你们在等谁?”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深切地向多明尼卡鞠了一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多明尼卡慌忙擦拭着眼角的泪痕,连连道。 哪怕能多一个孩子回来,这也是好的。 可惜了。 曼尔斯低垂着脑袋,看不出什么表情,心底不无叹息道,本以为,这 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也能借此机会一并除掉。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对手啊,但,也只有这样才有意思。 不过,他看向嘉司琳娜的眉间,其中繁冗的纹路让人见之心迷神乱。 想来这一次,不只是他略有机缘吧。 然而,这一次的试炼第一,他是拿定了。 千条人命换得试炼第一,他心甘情愿。 只是他从未想过,地底的亡魂是否愿意。 *** “那么我宣布…这一次的试炼第一——曼尔斯。” 人群中的曼尔斯显得格外清隽,他近乎笔直的背部的曲线正如他面上特有的贵族的矜傲。 “嘉司琳娜,我…”哈里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惴惴不安地向她道歉。 “怎么了?”嘉司琳娜失笑地抚着他的发顶,“不过是一次试炼而已,总会有人拿第一的。” “可..”可这不是你啊。 “哈里,你要知道,我不会是永远的第一,以前的我不是,今后的我更不是。” “我..知道了。”他闷闷地低下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曼尔斯似有所感,望了过来,嘉司琳娜的目光光不偏不倚,恰好撞在其上。 倏尔,曼尔斯的瞳孔猛然收缩,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嘉司琳娜不失高傲地颔首,而后抬步正欲离开。 “等一下!”曼尔斯慌张地推开涌来的人群,失态地喊道。 “有事吗?”她嘴角挂着的笑容仿佛讽刺着曼尔斯,哪怕、哪怕他赢了 这一场的试炼,在她眼里,他,还是个败者! 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嘴角敷衍地挂着礼貌的微笑。 “你…” “我不知道。” 两人的对话就如同打哑谜一样。 曼尔斯探究地看向嘉司琳娜,似乎想看穿她的真面目。 良久,他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哪怕知道了他与恶魔的交易又如何? 他曼尔斯照样,并且永远都将是胜者! 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