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每天早上我趁着太阳还没那么毒辣的时候就在丫头的陪同下在莫府里到处巡一巡,没啥,府里出了陈小二和程嬷嬷那么一摊子事,下人们要没点议论和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我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无非就是要刷存在感。 出现的时机要拿捏好,气定神闲的是最合适不过的神态了。下午么,看看账本再听听负责各项工作的管事们的工作汇报。 几天下来,我的动作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因为已经事先让张大管家和曹嬷嬷对下人们对外的口风问题做了防控措施,我的出现和我的态度已经成功的让下人们有个一个新的思想认识:我,莫冰,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像软柿子一样存在的主子,此刻我在这莫府里发号施令,是这莫府里正在主事的人!这一点从下人们处事禀报的对象和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 曾想过是否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好进一步加强自己对莫府内部的掌控力,转念一想觉得还是暂时不动的好,我是想得到的这府中下人们对我权威的绝对肯定以及他们效劳的排他性,但我根基未稳欲速则会不达。相反而言,一个主子新上位主事,先前府中管事的陈二管家和程嬷嬷以及几个平日里被重用的奴才又没了,几个位置空出来,相信那些下人们都会对我寄上一点自己的期盼的。欲取之必先予之,他们对我也应如此,我且先看看他们会有怎样的表现到时再动不迟。 这天中午我吃过午饭在回廊里闲坐,努力寻思一种简单有效又能掩人耳目的杀人方法。虽说程老侯爷说他会出手解决莫开的事,但我总觉得自己也该有些打算才好,不能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一个我还没见过面的人身上。 用什么方式才好呢?□□?那上哪儿找能办事的人?这个方式不妥。下毒?头顶插针?面糊湿纸?可是毒从哪里来?莫开的毛我都没正式见过一根,我又上哪儿给人下毒、打针、贴面膜去?思来想去,我只能望着高墙圈出来的那片蔚蓝天空哀叹。 实在无计可施,我让人唤曹嬷嬷过来,嘱咐她替我到书店给我买些医药、地理、游记和地产之类的书籍来。 “拿上半年的束修代我向苏先生请辞,记得客气些。府中这情形我是没有耐心再学那些不堪大用的学问了,学会管家这才是我的生存之道,为着消遣嬷嬷可替我到书店买些书来看看。” 曹嬷嬷有些迟疑,之后平静地称‘是’,问过我要买的书籍种类后退下了。 傍晚的时候书买来了,医药书居多,很合我的意。吃过晚饭我挑了一本《百草经》到屋外阅读。 “大小姐!大小姐!大、大事不好了!”翠竹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跑过来。 “什么事?”我问。 “老、老爷、他、他、他……”翠竹喘不过气,一双眼睛又看着惶恐。 “慢点说。”我听着她说的那个‘老爷’,直觉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爷、老爷死了!在、在厅堂。”翠竹伸手指了厅堂的方向。 我满心疑惑,想想急忙往厅堂赶去。 近到厅堂,朝我赶过来的莫府的下人们纷纷跟着我转回厅堂。 未入厅堂里就见里头正中的地方摆着一张躺着人的矮榻,那人身上盖着一张绿绸凉被,朝里的凉被那头看得到一个人头黑色的髮顶,脸却被盖住了。 我看着眼前的联系着刚才翠竹的话寻思这其中能够解读得到的各种意思。呵,难不成眼前矮榻上躺着的就是这莫府的老爷莫开吧?是他死了?不是吧?他真的死了!?我刚才还在那头愁着怎么出招才能弄死他呢,真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听话的吧唧倒地躺在我跟前死给我看。 我大正困惑着,猛然想到程氏还有个爹我还有一个外公,以及他着人带过来的话,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个猜想。 我看看矮榻上的人形,再侧看矮榻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中年男人,这三个人面生,扫描过他们的形容穿戴,我灵魂深藏的那套人类身份识别系统立即给这三人下了定论:他们应该属于公务员之类,或许还是三个朝廷某部门里不大不小的中层官员。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板起脸左右环顾躲在厅堂边上的莫府下人们。有几个碰到我的眼光急忙把头低下来,另有三四个奴仆和仆妇撑着胆子试着想靠上来说话。 “这位小姐可是莫员外的千金?”三人貌似官员的人对过眼色,其中一位看着是领头的走过来跟我说话。 “是。”我看着这位脸庞圆润泛红的中等个子官员回答。 “我等是令尊的同僚兼好友,今日一早我四人相约在北城外驰马散心,令尊所乘马匹乍惊,令尊落马受伤不治已经去世。” “嗯?什么?”我盯着这圆红脸的,心里奇怪他说话气怎么那么顺。 我过去蹲下来掀开蒙在矮榻上的凉被,近看躺在上面那具尸体的脸。 矮榻上那男人……或者说是那死人看着像有三十多岁,撇开灰色的面色不论,细看五官轮廓,这张脸生前也该是很出挑的。 “父亲。”我轻唤了一声,见没动静稍停又唤了一次。 “莫小姐,令尊已经去世,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刚才跟我说话那人在我身后出声。 “我父亲死了么?他是伤到哪里的?”我没有回头看。 “哦,是内伤至死,头上和胸口也有些伤口。”那人说。 我伸手去碰了碰那死人的下巴,虽说指上稍稍用了点力度但那死人的脖子却是硬的。 我盖上凉被转去揭开盖在死人手掌上的凉被,那死人的手连着五个指甲也是灰白的颜色。 我想要把他的手拿起来,却发现他的手臂已经有些硬了。 我认真看过这双手后盖下凉被站起转身,我还是弄不明白一些事情。我请那三个官员坐下,然后要求那个自称叫陈良的圆红脸官员给我讲述我父亲坠马的经过。 陈良刚要开口,厅堂里婆子叫了一声‘夫人’,打断了陈良的话头。 顺着婆子的眼光看去,厅堂门口,程氏正两眼愣愣的看着厅堂正中摆着的那个矮榻。 我赶过去要扶程氏,刚扶住她的手臂,她却抽出来一把推开了我,自己两眼直勾勾的一步步走向厅内,越近矮榻她脚步越缓,近到软塌边上她整个人就定住了,稍有一摇晃人就软倒,两条胳膊趴到了软塌的边沿上。 程氏的手伸到蒙在死尸脸上凉被的时候停下了,转眼她又像通了电似的,猛地一把将凉被掀去,继而两眼直通通的盯着矮塌上的死尸不动。 程氏盯着尸体不久便像魔障了一般,一会儿笑着哼呵一声,一会儿眼泪又刷刷的流下来,一会儿又是神情悲苦的趴到死尸的胸口上用手去抚死人的脸,一会儿又推开尸体自己倒坐地上仰脸闭目哭笑。 “来人,快将夫人扶回房中看顾,速请郎中来。”我大声吩咐同时过去跪下伸臂裹住程氏的肩头。 几个婆子上前七手八脚的半扶半架着把程氏给带回后院去了。 “张伯。”我将凉被盖回死人身上后对匆匆赶来的张大管家说:“父亲暴毙,母亲久病体弱如今悲痛更是伤身,不可让母亲再劳心费神。张伯你是府中老人,父亲的丧事我可就靠着你和曹嬷嬷出力张罗了。” “老奴/奴婢分内之责,谨听小姐吩咐。”张大管家和曹嬷嬷对我低头。 “照着父亲的身份,快快列出操办的章程着人办理,大事先报与我听,小事你们看着处置,这天色不早要先紧着入殓的事办。”我安排道。 程大管家又急匆匆的出去了,曹嬷嬷留在我的身边听命。事发突然而棘手,我觉得脑袋有点大,努力的思考想要抓住能提起来一盘散沙来的那些个主线,转眼看见在一旁坐着的那三个人,我上前对着他们施了一礼,向他们询问了一些公职人员暴毙需要向有关部门办理的手续。 为首的陈良很是大方的表示这些他们会替我办理,于是我起身向他们施礼后又接着问莫开坠马的详细经过。 据陈良说的,在几天前,我父亲莫开偶然买到一匹好马很是高兴,办公的时候多次与同僚论马,几个同僚趁机起哄说要等沐休的时候来场马赛一决高下。今日朝廷照例沐休,陈良三人照约与我父亲在城南碰头后就一起骑着马朝着城外的清凉寺策马奔去。父亲所骑的马跑得快,一直超出他们三人有一里多地远。半道上他们三人是远远的看着我父亲的马突然受惊咋跳将他甩下马背的,但因我父亲一只脚还套在马镫里,就这样被惊马拖拽着又蹬了好几脚,等到他们三人赶到控住惊马救下我父亲是时候才发现我父亲已经不好了,没等郎中赶来他就断气了,他们三人只好将父亲的尸体带回莫府。 “我等与令尊志同交笃情同手足,可惜天妒英才,竟让我等瞬失好友,真是叫人好不痛心啊。”陈良说到最后,袖子抬起遮住了脸,呜呜呜的哭出了声,后头另两个也有样学样的袖子遮着脸跟着一起呜呜。 有这么无耻抢着我哭的吗?我这壳子里的灵魂不认识莫开,莫冰小姑娘跟他爹也不亲,算来能让我流眼泪的理由就是眼前这三人无良的艺品了,越想越气愤,我眼眶止不住的落下水珠子,气出来的。 “贤侄女莫过悲伤,逝者为大,眼下还是让令尊早些入殓才是正经,我等且先回去,待禀明公府报请朝廷注销名册之后再来吊唁。” 陈良和那三人哭够了,总算做出要走的样子。我客气着托付几句正想收场就听着厅堂外头一个奴仆跑了进来。 “大小姐,不好了,外头有一妇人带着一对童男女,三人全身缟素的正拍着莫府大门,说是老爷的眷属带子女回来要给老爷治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