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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柯有多期待放假,魏兮玟就有多抗拒。今年暑假一过她就是高中生了,她自己知道学校保送的名额有限,心里面上都藏不住的担忧。    听爸爸说,最近成叔叔家接了关乎未来生活的大工程,于是除了学习之外每周末她都要早早敲门催他起床,再跟成柯一起逛菜市场。这和做饭时间居然成为了她最大的放松事项。    成柯说话有趣,总是变着法子的逗她忍不住笑脸,而做饭的时候她就算任意发挥也能得到某个捧着自己大碗的半大小子,一本正经的夸赞她厨艺精湛要给她颁五星级的厨艺大奖。    其余时候她紧张的不行,窗前的课本快累积过半,让成柯在房间坐着的时候很难看到埋在书堆里,她那个扎的圆鼓鼓的小丸子头。    成柯的日子过得悠哉,像是泡在蜜里的蜂,不担心吃喝也不担心住宿。老爸老妈开始周末去工地踩点,那一顿拜托给了魏叔叔在魏兮玟家吃。他看魏兮玟每天紧绷绷的,总是各种找理由在买菜的时候带她买买这个零食店逛逛那家的精品店。    总是要等到见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才放心的跟她回家。    *    “玟子!我跟你说!”    初三的教室里的午间休息总是吵闹的,有人背书有人玩耍,唯独不适合睡觉。但是年轻的孩子总是精力充沛,魏兮玟正在看范文耳边就传来炸了锅的声音。    姜佳羽来势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直接扑到魏兮玟桌前,表情上喜上眉梢遮掩不住的“快来问我”几个大字,而后者趴在桌子上想凭着毅力格挡住吵杂看会书的。    “怎么了?”她兴趣乏乏。指尖没停的在翻阅。    “你还记得上次a市举办的少年绘画比赛不?你画了一副,偷偷带来学习然后不敢交给老师那张!”姜佳羽笑嘻嘻的好不得意,神情里都是赶紧夸我,抬起手比划了个手势大概是魏兮玟画上的东西:“我觉得特别好看,真的。所以——我给你拿去交了,然后你之后没找到,我才骗你说不知道。嘻嘻,我刚才从办公室回来听老师说,奖杯明天就送到学校了好像,到时候老师肯定要找你。”    绘画比赛?她指尖的动作止住,忽然像是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    魏兮玟猛的抬头,脸色瞬间犹如海水倒灌般的通红咬着自己的唇,想着怎么忍着怒气跟自己的好友说,但怎么样压抑语气还是急了:“干嘛呀你!我瞎画的,你怎么这样呀。”    那次的比赛老师只是随口一说却让座下的魏兮玟亮了眼睛,她有多喜欢画画就像她有多喜欢做饭一样,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表达出自己的感觉、想法,是她做过做快乐的事情。    而比赛的的题目是,荷塘月色。  中学语文教材里,朱自清写: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白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他这般描写,于是夜深的寂静里,她拿着画笔这般的描绘。只不过,在此中间加上了奶奶乡下的土瓦房子,藕塘旁的一口老井,几把竹椅上拿着摇扇的老人和奔跑在温柔月色下的赤脚无忧的孩子。    好不惬意,她画的时候眼里的温柔,像是回忆到那时候空气中的荷花清香。    那幅画之所以好看,是因为真实的回忆总是让人直戳内心。魏兮玟这么画了,姜佳羽便从画里感受到了。    姜佳羽觉得委屈,于是撅起嘴:“瞎画?也不知道谁……瞎画——画出了第二名!”    魏兮玟本来略带气愤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姜佳羽收下她的表情。揉揉自己的短发觉得好朋友应该不会生气了吧,才接着又说下去:“你不是想保送升本部高中嘛,除了年级前而是还有一种方法。”    魏兮玟思考片刻,有人觉得我画的好看?疑惑着侧头:“什么呀?”    “艺术生。”姜佳羽开口解释:“尤其是有比赛奖项的艺术生,我们学校高中上一届美术生五个菁华美院的,别说其他的了,而且艺术生考一本分数还要低一点。”    她又怕魏兮玟想的简单急急忙忙又加一句:“但是也不轻松啊,大量练习还要看天赋,我哥学的美术,复读了三年才去了菁华,因为他文化分不高。但是你不一样,你成绩那么好,还有有画画天赋,至少比我哥初中的时候好太多了,所以你不妨高中考虑一下。”  姜佳羽是真的把她当作好朋友的,魏兮玟心里感激虽然动摇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有些事情我不敢做。”    “还有。佳羽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现在是你和我之间,我们是好朋友,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但是你怎么也应该问问我的意思,你说是不是?”魏兮玟看着姜佳羽说的句句肺腑。    被说教的人连连点头,她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对。    可是,可是如果她不这样做,这个胆小鬼怎么能表现自己的才能呢。姜佳羽心底替她既难过又高兴,嘴上不停地直呼可惜,说着拿着这个奖找班主任就可以签直升高中部的合同了。    可是魏兮玟还是决定走文科上去。    虽然可惜但也没有劝阻她。    谁不想做令自己轻松又高兴的事情,但是她真的可以吗,适合吗,她不知道呀。  魏兮玟告诉姜佳羽自己的决定后合上了书,趴在了桌上假装睡着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获奖的消息虽然高兴但更多的是说不清的难过,丝丝缕缕像是小时候街口卖的麦芽糖,吃上一口牙齿缝间都难以开合。粘牙又忍不住的想继续尝那一口甜,放学回家的时候,成柯早早在她们初三的楼下等她出来。    一路不语,直到车站她平视着成柯:“你说,人做一个胆小鬼好不好?我们是该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是该做的事?”    说完自己却笑了,成柯知道什么呀他在魏兮玟眼里不过是个天天追着她夸赞的小弟弟。    成柯好像还没长高,面上稚嫩而眼里却是清澈的真诚:“我觉得,如果你现在该做的事恰好是你喜欢的事,是你的幸运。但是如果不能也不是你的不幸,只有你把想做的该做的都做了,你才知道除两者之外还有一个,是适合你的事。”    魏兮玟眨眨眼,呀他今天说的怎么这么有道理可是我好像没理解,我要告诉他吗?不行,我是姐姐。    “你不知道哪颗糖是酸的哪颗是甜的,那么就都吃吗?”魏兮玟问。    成柯却笑的大大咧咧:“姐姐呀,你这个问题很傻,糖吃多了蛀牙。而且无论哪一颗都是我自己挑的,难不成我吃到嘴里还能吐个完整的还你不成?”    笑的令魏兮玟自己都在思考,自己说话真的很好笑吗?还是成柯想的跟自己压根不是一回事?但是自己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    好像刚要迈入青春期的女孩总是日日忧伤却说不上来一二的理由、原由。    早化成水了吧,魏兮玟心里想。    “谢谢。”她说,“我一定会考进本部的!”那张好看的脸上认真的点点头,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    成柯没有看见,只顾着眼前:“呀,车来了。”    ***    那一年的中考前,天气预报非常的不准确突然下了连续几天的大雨,给人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然而仿佛是上天的安慰,雨后天气变得明媚又炎热。好像不知觉里春天便在漫天寒冷时无声溜走,夏季又在倾盆的大雨里接了手。    那一年,新闻广播中,大街小巷里,敲锣打鼓都在整装待发着迎接第29届奥运会。    人们呀总是倔强的在枯燥里寻找快乐。那一年年初成柯听说北方遇到了雪灾,那一年的年中全校度过了沉默的三分钟降半旗的仪式,人们好像经历了灾害的痛苦对下半年的生活却依旧欢快的充满期待。    那一年的成柯十四岁,而他最期待的却是隔壁家那个温柔的女孩说,谢谢。    他后来多年后看了数不清的运动赛事却唯独清晰的记得这一年,中国的奥运。像是他清晰记忆的开始。上一次他好像还在玩泥巴吵着爷爷抱着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而这一次,他切身感受到人们的热情高涨,体会到什么是民族自豪。    看笑话的人,最终都要成为那个笑话,我们是最强大的民族又怎么会被灾害打倒。那是那天去魏叔叔家吃饭的时候,魏叔叔在饭桌上的发言,言语里神情里像极了他的职位。一位恪尽职守的教导主任,而这一次成柯却打从心里认同他酒后慷慨的话语。    魏兮玟中考已经过去早早的填好了志愿在家等着录取通知。成柯老妈出差回来买了俩件成柯叫不上来的福娃奥运吉祥物的短袖,给他俩一人一件。纯棉的布料,可爱的贴花。    于是,偶尔的几个早上,成柯起床看见魏兮玟开窗穿的是跟他同款的纪念服。    他觉得好笑,依旧每日期待着8月8的开幕式。    到了那天,家里早早吃了饭,妈妈切好水果老爸沏好茶叶,他准备好零食全家一起守在电视前。    哎呀还有什么?  多年后的成柯皱着眉陷入回忆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依稀记得奥运开幕的表演震撼大气,他唱了一个月的北京欢迎你,最终被一首我和你洗脑。    还有一场一场万人打鼓,震耳欲聋,他惊愕的顾不上老爸递来的茶水。    记得那时忽然耳边响起座机声音,全家却没人起身。    “去接!”老爸用脚踹踹成柯屁股提醒他过去,成柯不情不愿放下零食爬了起来眼睛还离不开电视,拿起话筒直勾勾的看着表演。    “喂。”对面的背景声也是鼓声震耳欲聋。    但,那一声温柔轻颤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    “录取下来了。”  她说着,轻柔柔的,考试那天连绵缠人的雨。    “咚咚!咚咚!咚!——”    鼓声阵阵不息,猛的,整齐的,气势磅礴戛然而止。    多年后的他麦色皮肤,好看的手臂呈现明显的肌肉线条,他慵懒的靠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旁,眯着眼睛高挺的鼻子上夹着一副工作时佩戴的金属架眼睛,他仿佛陷入在午后温暖阳光里挣扎不起,寻找在氤氲的时光里那些模糊的记忆。    许久过后他好看的柔软的唇边缓缓裂开笑意,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像是要与阳光争夺谁更璀璨明亮。    怎么办。    他记得清晰的,居然是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