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樱去后,他只胡乱包扎了下方才受伤的手掌,便依旧去守着洛雪,见她还睡着,才放下心来。想着她所经历的一切,便一阵后怕。那日,他因有不好的预感连夜往京城赶,马不停蹄赶了三天路程,快进城门的时候,隐隐瞥见不远处的松林里似有打斗声,本不欲去管,却鬼使神差地调转马头。 刚进林子,便发现浑身是血的洛雪抱着霖儿坐在地上,她慌乱地叫他、给他擦拭血迹,全然不顾四周持刀相向的杀手。他狂怒,只几下便悉数解决了那些人,这才发现她伤得有多严重。 因她一连昏迷了许多日子,他便强忍着悲恸,同洪伯商量着处理了霖儿的后事。除此之外,他连宫门都一步未踏,衣带不解地守着她。可她总也不醒,洪伯说似乎是她自己不愿醒来,以后如何,只看她的造化了。听了洪伯的话,他这个身经百战、看惯生死的战神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一直伏在床边叫她“阿洛”,心想她听见了便会应他,他拭去她睡梦中流下的眼泪,他讲他们在洛香城的故事……终于,她还是放不下他的。 “阿洛,谢谢你。”他伏在她耳边低低说着,便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洛雪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烛火未烬,她看见趴在床边熟睡的慕元珣,刀削斧凿的侧脸,薄唇紧抿,一双剑眉都拧凑到了一起。她伸手想替他抚一抚,却忘了指尖的伤,“啊!”她顿感一阵刺痛,轻叫着。 她这一叫,慕元珣立时醒来,“可是碰到了?”他满面焦急,心疼着问道。 “不妨事。”她勉强笑道。 “你几日未进食,可想吃点什么?”慕元珣一边扶她起身,一边温声道。 洛雪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想喝点水。”她舔了舔略干的嘴唇说道。 慕元珣便转身去给她倒水,“叫你担心了。”她向着他的背影道,“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霖儿还活蹦乱跳的,就在育婴堂,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我觉得很满足,就不想醒来。可听见你不停在叫我,我觉得是你回来了,便又想快点醒来。”她道。 他挨着她身侧坐下,一点点喂她喝水,“霖儿已经安排妥当,你且放心,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看他。”他道,心中很是不忍。 她登时红了眼,大滴的泪掉在被面上,胡乱地点着头,看得他一阵懊悔,不应在此时提起这事。只听得她说:“元珣,你说等他回来就会叫我‘雪姐姐’了,你说得对,他闭眼的那一刻,终于叫我‘雪姐姐’了。” 他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你要好好的,不要叫他担心才是。” 听了这话,她才止住泪,强忍着同他说了会话,渐渐地脸上有了些颜色。 洛雪在佑王府养伤的日子里,一样样皆是慕元珣亲自照料,她心绪起伏,有他陪着,也总能慢慢平复。这一日,他刚端着碗药踏进门,看见她正歪着头向着那扇半开的窗看出去,外面是一片竹林,正是清爽宜人的时候。 见此,他心内一动,“可是闷了?”他上前道。 她未答话,就着他手中的药碗,皱着眉头将苦苦的药汁一饮而尽,接着便含住他塞进嘴里的梅子。只听他继续道:“我抱你去院子里略坐坐可好?” 见她点头,他便上前抱起她,靠近她那一刹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略将头偏了偏。他知她心中所想,这些日子都未洗过头,她怕他嫌弃,他不顾她的扭捏,固执地将脸抵在她头上,抱着她往院子里去。 早有人在桐树下备了一张矮榻,慕元珣将洛雪轻放在榻上,随手给她偎了条薄丝被。洛雪抬头,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清风微拂,带来一阵清甜的香气。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许久,她许久没有置身于蓝天白云之下了。 不一会,侍女端来一盆清水,洛雪疑惑地看向慕元珣,他轻笑,“给你洗头啊。” 洛雪赧然,但她的头发也确实该洗了,因她背后有伤,不能躺着,便只能趴着,湿水、揉搓、涤洗,他的动作轻柔自然。未擦干之前,洛雪抬起头,发梢尚有水滴落下,“你看我像什么?”她问。 他微征,笑着摇头道:“像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像女鬼啊。”她笑道。 他在心里轻吁一口气,便笑了,俊逸的脸亦舒展开来,他的阿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