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宴会之后,从熙凤那里得知,宝玉央着老太太,和黛玉搬去老太太偏院去住,只老太太允了他去住,黛玉却还住在老太太屋里。 熙鸾生日的时候,家里从南边来了一户跑官的,据说是冯紫英当年的启蒙老师,颇有些医术,给全家的主子们都把了脉,开了太平方子。冯紫英私下告诉熙鸾,其实张先生是南边通政司的人,原是要回来办些事,就找了明面上给举人儿子跑官的由头进京来了,现住在冯家客院里,熙鸾多看着些石氏,别没事打扰了张先生。 中间贾府那边,二太太贾王氏被吊着有半年之久,小十万银子砸进去,才在八月十五之前,听说宫里新封了一些低级嫔妃,高位的还是只有皇后,两个妃位。这批新封的嫔妃,最高的也就是生了四公主和六皇子的玉嫔和生了五公主的诚嫔,剩下的都是贵人及之下的小猫小狗了。好在这新封的贵人里,有了贾元春一席之地,也不枉贾王氏塞了那么多银子了。 贾家八月十五的家宴,自然是热闹非常,还在八月十五之后,又办了三天的流水席,熙鸾也去凑了热闹,被奉了上席。只是八月十五一过,宁府的秦氏便病了,若说是什么病,又说不清,感觉就是月经不调的妇人病,可熙鸾从冯紫英那里,影影绰绰的觉得,似乎是和前朝的事情有关,也不止是贾元春的事情,贾元春最多成了压倒秦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日贾府若是有人来请,只管领了去见张先生。我今晚有事,不回来睡了,你别担心,没什么事。”冯紫英匆匆交代了熙鸾一句,便去了书房,后又趁着夜色出门了,也不知忙些什么。熙鸾只记得他的交代,第二日,果然有宁府的小厮过来请了张先生,张先生也没多推辞,便跟着走了。熙鸾早就怀疑张先生来的蹊跷,怎么南边通政司的人,要回京这么久,现在看来,想必是跟前边那一位太子的旧人有关了。 熙鸾也没有救世主的心,秦氏的命运与熙鸾不相干,只忙着摆酒庆祝二爷冯紫茗中举,今科二爷中举,明年会试就跟宗房的二爷冯紫期、宗房二老爷的次子三爷冯紫明,同科考进士了,公公很是开怀,意外的吩咐石氏准备摆酒庆祝,虽就请了冯家的自己亲戚,也是冯老爷对这个庶子,最好的一次了。 石氏许是心里不得劲,道是八月十五喝多了酒,有些头疼,摆宴的事,就交给了熙鸾和小石氏,熙鸾是不得不准备,小石氏这次却是跑的万分开心的,也不提原来不看好二爷进学的事,现在一口一个我们家二爷,仿佛已经是诰命夫人了。 熙鸾索性大部分都交给了万分有兴致的小石氏,自己只拟了宴客单子,挨家下帖子相请,这些小石氏还做不来。 二爷冯紫茗却对宴客不大上心,一心在国子监念书,近日听说家里张先生的儿子张举人跑官不顺,打算明年春闱再考一科,遂拉了张举人,两个人一起作文,互相切磋呢,熙鸾虽知张先生不好打扰,张举人冯紫英也未交代,对二爷频频跟他接触的事情,也不多加阻拦,只跟冯紫英通了个气,冯紫英送信说知道了,也未做什么评价,熙鸾便索性丢开手了。 恰逢二爷嫡长子周岁,小石氏原不想一起办,只二爷坚持要一起,小石氏拗不过他,只好委委屈屈的一起办了。不过抓周宴上潇哥儿抓了一本书和一把小木剑,客人都道文武双全,把小石氏喜的不行,脸上掩不住的骄傲之色。 贾家煕凤的嫡长子荫哥儿抓周,熙鸾也去祝贺,见了煕凤,少不得问问黛玉的现状,熙鸾见她虽不大热络,却是主动跟熙鸾问了好,难道是知道了什么?熙鸾狐疑着,却也不好在贾家跟她多说。 “林姑娘现跟我们家三位姑娘,住在花园子里,每日玩乐,还起了诗社,咱们那湘云表妹也在,宝玉也常去,热闹的很。”煕凤知道熙鸾对林家姑娘很是看的上,“姐姐也不多问问我好不好,净关心个外人了。” “看你的样子,是还成,我本以为你们家元春姑娘封了贵人,二姑妈尾巴不得上天,你的日子不大好过呢,没想还过得,可见你是真想明白了。”熙鸾对煕凤现在的状态是放心多了。 “有了荫哥儿,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二爷也没以前那么沾花惹草的了,现在一门心思的往上爬呢,我就说我们爷也现成了官儿迷了。”说起贾琏,煕凤嘴角含笑,可见是夫妻感情甚好。 “官迷也比在家拈花惹草惹闲气好。你们家里,以后说不定就指着你们这二爷了,可得好好捧着他,说不得你还能得个诰命夫人呢。”熙鸾觉得以圣人的务实个性,贾琏又是真能干,自是不会忌讳他这点出身。 “诰命夫人是不敢想了。现在这个品级,我们爷又不是正经科举出身,有生之年能得个五品宜人就顶天了。”煕凤也是个有权利欲的性子,贾琏以后若是升的高,少不得煕凤会有些得意忘形了,只希望她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好些,“说起沾花惹草,我们二爷可比不了那边的二爷,哎呀,屋子里莺莺燕燕,一个屋子现在布置的比女孩儿的闺房还花哨,这也十多岁了,老太太舍不得,说不得再过三年也下不了场,我倒是想看看,那块玉到底有多大造化。” “那边宝玉的事,你只别多管了,看好荫哥儿才是。好在你们跟东府那边也快出了五服了,你们这边老爷没本事也是好事,你看着他自己别惹事也就是了,外头朝里的事,少掺和,东府秦氏病了,你们也少点走动,免得惹一身腥。”熙鸾知道煕凤这两年还是颇为欣赏秦氏,只碍于知道她身份不简单,不大敢过于亲密。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我只不能不闻不问罢了,去看过一回,道还是不妨,自你们府里张先生来看过之后,好多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病。”煕凤有些失落的道。 待沐哥儿过周岁时,冯紫英带回了消息,道南边的事快了了,圣人有意将林大人召回京,张先生见了京里这边的一些人,拿到了东西,南边的名单都确实了。 “南边都到了圣人手里,他可要大展拳脚了吧?京里也就锦衣卫还在老圣人手里了。”熙鸾跟着冯紫英,对上边的形势也有了较多了解。 “你呀,还是只看表面了,是不是忘记旧年我被打的那一场事了?爷可不能白挨打。”冯紫英讳莫如深的说起来当年自己因打了仇都尉独子而挨打的事。 “啊,你是说,当年并不单是为了消除老圣人的顾虑,原来他老人家的顾虑,早就成真了?!”熙鸾突然觉得自己果然图样图森破了,跟这些政客玩脑子,眼界心机还是差的远,圣人这盘棋,布的这么早,看来快到收网的时候了吧。 冯紫英没有回答熙鸾的问话,熙鸾一回头,发现冯紫英在边上已经打起了鼾,看来最近是太累了,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差点没赶上沐哥儿抓周宴,好在终于起了,狠狠喝了三碗粥才不喊饿了。 “该,让你不知道歇息,再不起来,沐哥儿都要挠你了。”熙鸾收了碗,又给冯紫英递了杯白水,抱了沐哥儿过来,放到了冯紫英的怀里。 “让大奶奶操心了,我睡了多久?”冯紫英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门。 “一天一夜了,我只跟太太说你出门办差去了,老爷那里,你回头自己去说吧。快穿衣了,待会宾客都到了,咱们沐哥儿该抓周了。”熙鸾交代了冯紫英,就从丫头手里接过冯紫英的衣物,递了过去,抱了沐哥儿,带着丫头们出门了,冯紫英见一个人也没给自己留,就知道熙鸾有点恼自己不爱惜身体了,心里又是熨帖,又是无奈,只得赶紧穿了衣裳,梳了发髻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