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接手调查的时候李青五味杂陈。他可没想到才几天时间,自己这位同事简直就是要上天的节奏。 “身为同志,第二次以嫌疑人进来的感想如何啊?” 面对一副生无可恋样子的董琪,他实在忍不住想笑,再看坐他旁边的另外一位同事早哈哈哈笑出声。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快倒霉死了!” 董琪把整个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自爆身份这种事可以跟刘队说,却不能跟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交代。 李青也告诉她,其实他们也一早就接到‘表弟’的传讯,迅速将附近包围起来。但是除了他们之外,谁都没找到,根本没发现其他可疑的人。当然,密室他们也过去了,现在正在调查中,鉴定组至今还在忙碌着呢! “没有人?不可能,我们听到了枪声——” “我明白,子弹也发现了,但是我们的确没有找到人。” 就像幽灵似的从他们的搜索范围蒸发,这种事任谁都不敢相信。但是想想当时的环境,晚上光线极差,他们又对地形不熟,如果对方藏匿在哪里又溜掉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而且麻烦的是,那子弹——不是我们以为的土制□□,而是P226□□。” P226是德国西格枪械公司研制的一款全尺寸军用半自动□□,发射9×19毫米□□弹。虽然型号较为老,但依然因为其性能被价格优势被多个国家当做军用武器标配。我国的□□NP22,其原型就是SIGP226,可见这款枪械有多么受欢迎。 在中国枪械是被国家严格控制的,所以一旦出现枪战,最终查出的结果不是失窃的武器,就是自制的土枪。然而这款P226□□的子弹却告诉他们,事情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这很可能牵扯到从境外运进来的枪械,甚至是其他国家的特工。 “所以这个案子按照属性,已经移交给其他的相关部门,你也需要配合他们调查。” 李青解释道。他没有说清楚是移交到哪里,但是董琪已经心中有了推测。 “刘队的意思是——?” “顺其自然,我觉得刘队应该有其他安排,只是我们还无权知道。” 李青的话直白到有点伤人,却是事实。他们两个一个之前还是文职人员,另一个也只负责刑侦类,两人对于这类涉及到国际罪犯的案子都是头次接触,不清楚上面会具体怎么安排。 “你要移交调查吗?” 董琪问,她知道按理讲应该将此事移交给更擅长处理的部门,但是,已经涉入其中相当深的他们,真的能说退出就退出? 李青沉吟一下回答:“我听从组织分配。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都在这里。不过我听你问的这个问题,觉得你并不想退出这个案子。” “呵,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我已经被卷入其中。” 而且给她挖好坑又盖了把土的正是刘队长。 董琪知道,服从上级是他们这些警员一开始加入的时候所学的第一课,有时候是为了情报保密,有时候是因为其他考量。就算李青刚才说了会帮她,但事实上一切还是看刘队的安排。 之后正如李青所说,有其他的负责人跟董琪联络,但对方只是大致咨询了下情况就走了,看起来丝毫没有认真调查的打算。董琪不知道是否调查真的到此为止,还是对方连她也怀疑,做出这样的假象。 调查结束后,上头给她安了一个‘擅自行动,不遵守纪律’的名头,让她停职三个月之久。也幸好有着演艺界的合约在,让董琪暂时不用担心薪水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所以刘队之前才那么顺手把她‘卖’掉。 现在情形不明,让董琪有些踌躇。她迷茫于自己是否该继续调查下去。 一直以来,她努力工作的目的就是想向上爬,成为有权利获取信息的人,查清自己父亲死亡的情报——哪怕只是知道他安葬在什么地方也好。继续追查这个案子,很可能跟她的目的相悖,让她更加远离权利中心。但同时,风险跟机遇总是并存,说不准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破获这个复杂的案子或许能让她节省个十年奋斗时间。 她没有什么闺蜜,唯一的一个朋友现在正在国外某所学校担任心理教授。想了又想,她在不提及任何隐秘情报的情况下,简述了下自己面对职业迷茫,给这位朋友发了一封电邮。 大概是时差,这边的晚上的正是对方清晨的缘故,这回她很快得到了回函。 【亲爱的挚友,我能想象到你写这封信时候的迷茫,也理解你不安的心情。但是我想,你面对不是自己的职业迷茫,而是对于自己人生所产生的质疑跟动摇。】 邮件一开头,就这么写道。 【我知道因为一些你未曾跟我说过的原因,你一直执着的追逐着什么。就好像一直以来你的人生,乃至你自己,都只为这个目的而活。有时候我想提醒你,有时候我又担心失去这个目的,会让你失去生活的重心。你很坚强,但人生难免有低潮。在需要的时候,你能想到我这个老朋友,让我感到稍微放心了一些。】 董琪读到这里,不由为老友洞察人心的能力心惊,同时又有点感动的将电邮读下去。 【你所担心的,是自己将要做的事可能会远离你的计划,让你放缓追逐的脚步。你怕自己会远离你所追求的目标。但事实上,你的心已经替你做了决定,否则你也不会写这封信给我。】 一语中的。董琪承认,如果是以前的她,想都不想服从领导安排,只做自己被命令做到的事。她可以不立功,不出色,但必须获得上级的信任,这样才能往上爬到权利的中心。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身处其中,知道这个案子涉及甚广,她了解作为涉案人员之一的伍德华导演将她当做朋友,她看过死去的少女跟女孩母亲的遗骨,她还跟少女生前的朋友谈过,了解男孩对于自己搭档惨死的悲痛。 自己已经看到,听到,接触到。她真的可以就这么轻轻将这个案子揭过去吗? 不行的。 有人需要一个交代。 哪怕只为了那个惨死的女孩,她总要做些什么。 她父亲死的时候,没人愿意告诉她真相,没人告诉她,自己的爸爸是怎样死的,尸体又葬在哪里。“因公殉职,请您节哀”,就是她所得到的唯一的一句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失去亲人却没有得到任何解释是怎样的感受。 她不能忍受一个才华洋溢,有着美好未来的女孩的死,只是一张纸,一行字,甚至都没有只言片语说明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调查下去。就算可能失去我之前所争取的一切。” 她喃喃自语,发现原来正如好友所说,其实自己的心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 所以她决定参照好友最后的那句话—— 【遵从你的心,不要让自己有一天回想起来,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