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心中吃了一惊。顾前辈给关起来了,那叶前辈定然也被关起来了。
只听余谦华说道:“顾老儿,饿了你两天,你脾气还这样大。何必呢?”
顾星平早年是侠盗,几经转折,两次退隐,又重出江湖,仍然不改本行,还是做侠盗。做侠盗的动手前,要先去采盘子,四处打访,财物到手后,又得防备失窃者来追杀,因此他一生都漂流浪荡惯了的,可说四海为家,虽然常年奔波,却也十分自在,不受拘禁。这次给余谦华抓了来,只囚禁了两天,限制得他不得自由,他早已暴跳如雷,脾气陡然大了好几倍。
他声音已然嘶哑,那么不难想到,在这两天当中,他不知已将余谦华骂了多少回。
只听砰砰砰的一阵乱响,伴随着哗啦啦、哗啦啦的铁链的响动。不知是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黄宜溜到废园左侧的一棵大树上,只见顾星平满脸凶恶,须发倒立,挥掌击在铁柱。他的手腕、脚踝上都给扣上粗大的铁链。只要身子一动,便牵动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那铁柱有半抱粗细,隔有半尺左右,便有一棵,两大排铁柱围成了一个牢房,身后是岩石,坚固无比。任你多么凶恶的猛兽,还是武功多高明的人,都休想撼动,更别想能逃出来。
顾星平向铁柱猛击数掌,但听得砰砰砰、砰砰砰的响声震撤四野,那铁柱却是纹丝不动。他击出的掌力反而有一小半弹回来反击他自己。
顾星平击了五六掌,双掌已肿,口角也流出血来。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叹道:“星平,你快住手,你这是何苦呢?”
在顾星平的隔壁,是他的妻子叶飞卿,也被关了铁柱围成的铁屋子里。两人的中间隔了五六根铁柱,能够看见对方,能够交流说话。黄宜透过月光看去,只见叶飞卿脸色憔悴,眼角涌出了泪水,心中十分不忍。
余谦华嘿嘿笑了一声,又拍了拍手掌。道:“好功夫!久闻顾大侠轻功绝顶,得江湖中人送了个追风无影的外号。嘿嘿,没想到顾大侠的掌法也如此厉害。你再打下去,只怕这寒铁柱非你给击毁不可。加油,继续,哈哈,哈哈!”
顾星平大喝道:“余谦华,你这老贼,放老子出去,我要杀了你!”
余谦华淡淡地道:“本来我想放你,可你说要杀了我,我还敢放你吗?”
叶飞卿道:“余帮主,我们夫妇并没有得罪贵帮之处,你关着我们,究竟是什么道理?”
余谦华道:“在下久仰二位的轻功绝技,特请二位来此作客,讨教轻功。”
叶飞卿道:“哼!天下有这样请客的吗?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余帮主,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
叶飞卿说话的口气并不如何激烈,便句句占理,也自有一股威严。
余谦华咳嗽了两声。道:“这倒是在下的疏忽了,请两位见谅。”向叶顾二人拱了拱手,致歉的诚意倒有八九分。
叶飞卿道:“不敢当,坦白说了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余谦华道:“叶夫人快人快语,我便是喜欢你这种脾气。”
顾星平喝道:“放屁!”一口唾沫向余谦华的脸上射来,嗤然有声余。
谦华侧身让开。皱眉道:“顾老头,你好歹也算武林中成名人物,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武林中人耻笑。”
顾星平道:“对付你这王八蛋,任何手段都不过份。”
叶飞卿道:“余帮主,我丈夫不过向你吐口唾沫,你半点损伤也没有,你已承受不住。那你无故扣押我们,你又可曾想过我们的感受。”
余谦华的脸上渐转平和。道:“好!就算我先对不住你们。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你们。”
叶飞卿道:“余帮主行事莫测高深,正是要请教了!”
余谦华从腰间摸出一块木牌来,在空中晃了两晃。只见那木牌上绣着一个青色图案,是一座牌楼,图案精美,楼阁显得很华贵。
黄宜心想:“那是什么?”
余谦华道:“两位可认得这东西。”
叶飞卿道:“不认识。不知这东西与余帮主抓我们来此有什么关系?”
余谦华道:“大有关系,两位可听说过青衣十八楼这个名号。”
叶飞卿、顾星平同感惊讶,叫了一声:“什么?”
黄宜也惊讶地叫出口来,幸好他的声音被那两人的惊讶盖住了,不致给余谦华发觉。
叶飞卿脸上的惊讶还停留着。总道:“这块牌子与青衣十八楼有关系吗?”
余谦华道:“这块牌子是青衣十八楼的楼牌,见楼牌如见楼主。”
叶飞卿道:“我更加不懂了,青衣十八楼与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你给我们看这楼牌又是什么意思?”
黄宜心道:“刘姑娘的父亲给青衣十八楼的李金白抓走了,至今杳无音信。余谦华身上有青衣十八楼的楼牌,莫非他是青衣十八楼的人。”他与刘紫绮一直在寻找青衣十八楼的人,没有半点风声。青衣十八楼的人忽然间像是消失了一般,此刻再听到有关青衣十八楼的事,不由得加倍仔细起来,这件秘密关联甚大。
只听余谦华道:“叶夫人何必要装糊涂呢?实不相瞒,我们总楼主早已听说二位的大名,也很想会一会两位。”
叶飞卿道:“哎哟!承蒙你们楼主瞧得起,我夫妇不过是江湖中的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却不知你们总楼主姓甚名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号?”
余谦华道:“所谓名声在外,叶夫人和顾兄弟成名已久,虽然武林中后辈小子们多半不知,但我们总楼主神通广大,又且会不知道两位的大名。”
叶飞卿道:“不知这位神通广大的总楼主是什么人?他既熟知我们的名号,想必也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江湖侠士了。”
余谦华道:“总楼主确是成名已久,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侠客。他之所以创建青衣十八楼,便是要联络各方豪杰,建功立业,造福武林。”
叶飞卿淡淡地一笑。道:“既是为建功立业,造福武林,那便是十分高光的事情,就应该公布天下,对武林豪杰开诚布公。可为什么你们行事却总是鬼鬼祟祟?这与造福武林不是相悖了吗?”
余谦华道:“鬼鬼祟祟那倒不致于,总楼主是担心若做得太招摇,恐怕会引起别人的猜疑和不满,因此上须得隐秘一些。”
叶飞卿道:“有道理,看来你们总楼主机智过人,凡事才预料在先,可不知是何方高人?”
余谦华道:“两位若是有心参与,他老人家的高姓大名,必不会隐瞒两位。”
叶飞卿奇道:“参与什么?”
余谦华脸显喜色。道:“两位若是有心,便请做青衣十八楼第十五楼楼主。大家一起建功立业,造福武林,将来流芳百世。”
黄宜心道:“好大的口气,居然想流芳百世。”
顾星平忽然大喝道:“做你的清秋大梦,你行事如此卑鄙,青衣十八楼能是什么好东西?也妄想流芳百世?你们连遗臭万年的资格也没有,还妄想流芳百世!嘿嘿,哈哈!也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下巴。”
余谦华面不改色,冷冷地道:“你是不答应了?”
顾星平道:“除非老子是弱智,否则你别做梦!”
余谦华一甩手。道:“不识抬举!我们走!”带着两名侍卫转身走开。
顾星平大骂道:“余老贼,放了老子!你这王八蛋,狗杂种!”
余谦华带着两名侍卫,头也不回的去了。顾星平不住口地骂,却没任何回应。
骂得一阵,他口干舌燥,声音也嘶哑了。
叶飞卿道:“星平,你就歇歇吧。”
顾星平虽然停止了喝骂,但仍然气呼呼地。
黄宜侧耳倾听,听得余谦华三人的脚步声渐渐饶出来的那条狭窄小径,正想下去与顾叶二人相见。
却听得顾星平说道:“飞卿,你当天为什么要把艇让给黄宜那小子去坐?”
黄宜一听他提到这事,心头一怔。想起当天受铁网帮围攻,只有一艘小艇逃生,本来是让叶夫人和刘紫绮、李惠兰坐着逃生的,可叶夫人却让给了自己。黄宜对这位叶夫人一直心存感激,可始终也有一个疑问,我与她非亲非故,她为什么会让小艇给我?
只听叶飞卿道:“星平,你还是怪我吗?我留下来是因为你要留下来。难道你以为我会弃你于不顾,独自逃生吗?”
顾星平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你也真糊涂。”
叶飞卿道:“我……我怎么就糊涂啦?”
顾星平道:“你当时就应该坐小艇走的,我们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如果你当时坐小艇逃走了,这会子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现下好啦,嘿嘿。给姓余的全都抓了来,谁也别想逃得出去,我们这辈子是别想出去啦。”
顾星平大有自伤自叹之意,可如果不答应余谦华的要求,加入青衣十八楼,被关一辈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听叶飞卿道:“你还是怪我不该让小艇给黄宜是不是?”
顾星平道:“我怎能怪你?你成全了别人,却害了自己。要是你当时坐小艇走,这会子就会来救我出去,我们还会受姓余的胁迫?”
叶飞卿道:“你怪得也有道理,可你知道吗?当时我让小艇给黄宜,自己留下来,其实也是有一番考虑的。”
顾星平道:“你的考虑我就是闭着眼睛也猜得到。你让黄宜做护花使者,护送那两个小姑娘离去,让他们感激你,可这有个屁用!人家远走高飞,留下我们在此受罪。”
叶飞卿道:“哎!你才关了两天,脑袋就开始糊涂了。”
顾星平道:“我哪里糊涂啦,我的脑筋可比你清醒得多,一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难道不是吗?”
叶飞卿道:“我看黄宜颇有侠义气概。施常珍无故受到神龙帮冤枉,他敢说真话,跳出来为施常珍辩解。他不是不讲情义的人,他若逃脱,必会来救我们出去。”
顾星平忽然冷笑起来。道:“嘿嘿,侠义气概,你居然会相信?那怎么不见他来啊。”
黄宜心道:“他们夫妇为了我竟吵了起来,我再不下去,恐怕要害他们为此失和,那可太不成话了。”从树上跃下。朗声道:“顾前辈,叶前辈,晚辈救援来迟,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