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阳的大脑一片空白,而一片空白的大脑在对面的许秋平听来便是如同掉线一般的寂静无声。 “喂?你在哪里?”许秋平又问了一遍,不等木雪阳回应,他便继续说了下去,“不管在哪里。我们收到情报说你最近在越权调查一些事情,昨天去到你家的那两个人是所里的调查员,和你级别差不多,并没有恶意。你现在赶紧回来主动配合还来得及,扣一个月奖金还能……” 许秋平难得不受打断地一个人说这么多的话,这甚至有点和木雪阳印象中的许秋平产生了微妙的偏差。 “许队,可能来不及了。”她说。 许秋平的声音明显一滞:“什么来不及了?” 木雪阳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许队我能问个问题吗……算了不能我也要问。‘脑通讯’……究竟是什么?” 对面的许秋平陷入了沉默。把对方的沉默当成是默许自己说下去的信号,木雪阳又说:“我一直以为,‘脑通讯’是通过贴在耳后的那个小贴片……我昨天晚上一手贱,把那个贴片揭下去了,现在根本就没戴着那个东西,可还是能听见你说话……那什么,为什么啊。” 许秋平依然是沉默着。木雪阳心中的不安在这样尴尬的沉默中疯狂暴涨,最终到了她难以承受的程度,忍不住央求道:“许队,随便说点什么呗,求你了。” “那确实是来不及了。” 沉默了许久的许秋平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 “我很痛心。” 这是许秋平的第二句话,讲完这句之后,许秋平便切断了与木雪阳之间的联系。 木雪阳在疑问出口之前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而在听过许秋平如同死亡判决书一般的这两句话之后,她整个人宛若跌落谷底,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住。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会怎样? 另一个念头自恐惧之中慢慢浮了上来,并且变得愈发清晰起来。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事务所在隔离区的一手遮天。就算她身上没有什么定位追踪系统,以事务所的本事和办事效率来看,把她从这样的一个藏身之处揪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还会连累石潜和了了。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木雪阳一想到这件事,如同触电一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比起束手就擒或者干脆就是坐以待毙,临死之前挣扎一下才符合她的个性。也许加入石潜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木雪阳暂时还不打算这么做。无论是石潜还是周岚,他们身上可都没有“脑通讯”这么个谜团在。她想要从自己身上存在的这个问题下手,而想到“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个人来。 ***** “所以你今天是以个人身份来访?” 凯悦大厦十七楼的那间心理咨询室里,徐紫檀坐在她那张洒满了阳光的办公桌后,搭起双手打量着面前的木雪阳。 “对。”木雪阳点了点头,“我想要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你只把我当成是一名普通的来访者就可以了。” “这恐怕不是很容易。”徐紫檀为难地笑了笑,“在已经知道你对我的看法将影响我的求职申请的情况下……” “我现在大概已经不是你的联系人了。”木雪阳突然之间有些烦躁,“而且恕我直言,从你现在的态度来看,如果我还是你的联系人,你的求职申请一定也会泡汤。” “其实我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一点了。”徐紫檀微笑着说,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冰冷。 木雪阳回应得毫不容情:“因为周岚来找过你?” 她看着徐紫檀的眼睛瞬间睁大,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名字会从自己口中冒出来。徐紫檀的表情有些慌乱,但那慌乱很快她掩盖了过去,她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职业女性的那种成熟优雅。 ……可惜晚了。 “我知道他们同你联系过。”一提到这件事,木雪阳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开了闸一般,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一吐为快,“周岚找到你是为了寻求合作对吧。她想要什么?那些发现了‘消失’事件的人的资料?你答应她了吗?我想没有。要不然周岚也不会大半夜偷偷潜进你的办公室偷资料了。” “你怎么会……” “嘘,我还没说完。向事务所递求职申请的人基本都集中在前两年,却从来没人通过。人们都懂得知难而退,我们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收到任何求职信了。你看起来并不是经济拮据的样子,选择在这个时间上递交辞职信一定有些别的理由。其实你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反常对吧?想要从事务所内部找到有用的信息?” 木雪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飞快抛出炮弹一般质问的语句。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表现出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然而此刻她只觉得任何一秒钟的沉默都像是难熬的审问一般。徐紫檀表情不变地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轻轻揽住木雪阳的肩膀。 “……但你的打算其实会落空。事务所内部也有人消失。没人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就那么凭空地,‘嘭’,没了。”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徐紫檀在木雪阳耳边这样说着,语调柔和而平缓。木雪阳只觉得自己一拳砸进了棉花里,又生气又窝火,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把脸埋在自己的两掌掌心:“是不太好。” 木雪阳胡乱发泄了一通有些缺氧,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自己被一条温柔的手臂牵引着在沙发边坐了下来。 “是什么在困扰你,能和我说说吗。” 徐紫檀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俨然开启工作模式。木雪阳自嘲地想着“这回是拿我当病人了”,却禁不住诱惑地将心中的困扰和盘托出。 “我发现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她直言道,“其实我对于自己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契机下加入了事务所这件事毫无头绪。就像是有人用改正带把那段经历涂掉了一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大概是入职的时候被事务所洗过脑什么的,但现在来看事情可能还没那么简单……我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般来说,想要完全抹去一段记忆不是太容易的事情,或许只是你自己以为你忘记了。应该还有办法让你回想起来的。但是我必须承认,我个人对于你失去的那段记忆也非常感兴趣,这也许导致我没有办法完全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解决这个问题。即便如此也可以吗?” “有什么办法?” “我们来试试催眠。” 木雪阳抬起头看向徐紫檀,对方的表情认真而专注。 木雪阳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