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没给林落拒绝的机会,起身便往外走去。
但林落却没有动。
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别的什么,他看着肩上那仿佛还留着余温的披风,站在言辞身后整个人僵了僵。
静站在原地,将披风边沿在攥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直到视线触到对面略带着几分疑惑和催促的目光,眸子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但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大约是因为一路劳顿,虽然才过戌时,营帐外面除了巡查的禁卫军外,也鲜少有人走动了。但月色倒是异常明亮,圆盘似的悬在半空,远远地,给连绵的山脉都镀起了一层银边。
言辞遥遥地抬头往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不愧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围场,气势和之前那个小山丘简直不能比。
如果不是非得在这参加什么狩猎,他倒真想在这里住上两天,感受一下秋游风光。
夜风渐起,天也渐渐冷了起来。
林落站在言辞身边,忽而道:“前些年的秋猎,世子从不曾参与过。我以为世子对骑射并无兴趣。”
的确是没什么兴趣。
可是也耐不住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赶鸭子上架啊。
但心里虽然叫苦千万遍,话却不能这么说。
言辞在心底叹一口气,将所有的苦水强咽下去,面上强行云淡风轻:“在这以前我也这么以为。但是有些事情,总要是尽力尝试过之后,才能知道行不行的。”
林落沉默了片刻,侧头看着他线条温润的侧脸,缓缓道:“哪怕是被赵参领追在身后逼迫着练习骑射,甚至几次三番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言辞微怔,僵硬地偏过头和林落对视,耳根子忍不住有点发烧:“什么?”
月色下,林落纯黑的眼瞳澄澈而又无害,纯良的犹如初生的小鹿一般,不带半点恶意。
只是一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言辞恨不得就地打个洞直接钻进去。
“那个猎场,”林落道,“前几日恰逢休沐,我曾陪着太子去过一次。”
这会儿不仅是耳根了,那股羞耻的燥热从头烧到脚趾,让言辞一瞬间感觉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脸似滴血的红,声音也结巴了起来:“太、太子也看见了?”
完了完了。
洗白计划还没开始,直接丢人丢到未来的皇帝面前了。
林落看着言辞的样子,心底某处不知怎么地像是划过丝丝轻微的不快。眼睫微垂,问道:“怎么,被太子瞧见了你很在意?”
言辞倒没在意到这话里的小情绪,只是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回道:“那可是太子。”
林落眸色微微深了深。
“你不明白……”他没看林落,只是微微低着头,神色诚恳而又忧愁地小声叹气:“我的政治前途可能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林落:“……”
大约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理由,林落抬了抬眸,指尖轻轻地抚了抚停在他肩上的那只白鸽。
目光扫过他的眉眼,却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心底之前那股不快又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被风一吹便迅速湮灭了:“只是因为这样?”
言辞疑惑道:“这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林落深深地凝视着言辞,见着他干干净净的眉眼,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时间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无声却剧烈,几乎都快要直不起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笑才渐渐止了,停在一处帐篷外,定定地看着言辞,一双眼睛因为笑出的眼泪而亮闪闪的,看起来像是装满了星星。
他问:“世子还记得,半月之前集市弄堂间,你和我说过什么吗?”
言辞被林落反常的样子弄得有些懵,但却也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林落又缓缓笑了:“秋闱初试就在下月初。”
他往帐子里走去,步子不快,却步履坚定。
淡淡的风将他的声音吹来,轻飘飘的,听起来和平时却有些不同:“我会去参加。”
言辞站在原地半晌,看着林落远去的背影,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眨了眨眼,似乎一时不敢置信。
等等,林落真的去参加科举考试了?
这是、是因为他吗?
虽然说,这的确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是……他让林落参加科举,这算不算是强行篡改了历史进程?
毕竟原文里可从来没有这样一件事发生过。
言辞微微拧着眉头,神思不属地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着,但与此同时,脑子里却在高速运转。
按理来说,原小说的故事本来就在他阻止了林落春/药事件后就已经发生了扭曲,但是他原以为荣王府的命运对于全文而言,不过是个用来推进感情线的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罢了。
他以为就算自己还活着,应该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但是实际看来,他好像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正出着神,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随着一阵强硬的力道,言辞被猛地拉进旁边帐篷的阴影处。
身后那人的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下巴搁在他的左肩,吐出的呼吸落在耳侧,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穿过一般。
就在他喉咙里的惊叫声差点脱口而出时,身后那人却突然说了话。
声音低而沉,仿若金属一般的磁性,带着一点他熟悉的漫不经心:“我记得,世子的营帐可不在此处。”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