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湿,纵使外面日光再灼热也照不到这里。 赵启明穿了身狱卒的衣裳站在角落,在他这里正好可以将牢房里苏秉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总觉得幕后主使回来牢里找苏秉璋,或威胁他,或直接将他杀死,故而绑了一个狱卒,自己则顶替他每日来这里看守。 咣当一声,是牢门大锁打开的声音,赵启明向里站了站,不想被被人看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苏秉璋的牢房前戛然而止,他偷偷看去,算上引路的狱卒一共三人,正站在那里。 他一眼就认出了狱卒边上的两个人是赵逸生和桃依,正寻思着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就见赵逸生支走了狱卒,又叫桃依递了个小瓷瓶给苏秉璋。 他离得有些远,听不见那边说话的声音,只能瞧见赵逸生蹲下来与苏秉璋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转身,朝牢门的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把看到的放在心上,只觉得大概是他这六哥确是关心这案子的进展,本来就身子不好还来给可能提供线索的囚犯送伤药。 牢中无事可做,他无聊得捡了几个小石子抛着玩,好不容易熬到了换班的时候,他立马就与人交接,离开了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翌日清晨,他起身刚打算去大牢里继续盯着苏秉璋,怎料他的管家一见他就急忙小声道:“王爷,不好了,苏秉璋死在牢里了!” “什么?怎么死的?” “听说是喝了□□自尽身亡。” 赵启明双眼一眯,问到:“柴房里关着的那个狱卒怎样了。” “回王爷,没少吃也没少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还以为是被山匪绑架了,一个劲儿的嚷嚷自己没钱呢。” “将他打晕了扔到野地里,做的麻利点别被人瞧见,也别让他看见你们的样子。” “是,小的这就去。” 管家正要走,赵启明又补了一句,“记住,别伤人性命。” “是。” 赵启明一进大牢,就瞧见主管刑部的赵承誉站在一边,一个仵作正在验尸。 他走进了问道:“七哥,这里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赵承誉皱眉道:“没有线索,方才问过了狱卒,这些日子也没人进来过,我只是不知道他喝下的□□是哪儿来的,入狱前搜过身,怎么会没发现?”说完用手帕垫着拿起了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而且这药瓶不算太小,他是藏在哪里的? 赵启明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身上不禁出了一层冷汗,这瓷瓶正是昨日里桃依递给苏秉璋的。 “这就是装□□的瓶子?” “是,里面还剩了一半,只是这毒似乎不常见,叫了几个仵作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卖通了狱卒偷偷进来将□□给了他?”赵启明斟酌道,他那日明明看见赵逸生与桃依进来,现在狱卒却说没人进来过,明摆着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不可能。”几乎是想都没想,赵承誉就把他这个想法否决了,“大牢严密,没有上级指令,不容私自放人进来。” 赵启明笑道:“七哥说的是,是我想偏了。”他表面这么说,心里却暗自道若是有人以权势相逼呢? 赵承誉道:“依我看这就是畏罪自杀。” 赵启明点点头,“大概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吧。”眼见苏秉璋的死就要被定性,赵启明也不急,只是一个劲儿的顺着赵承誉的话说,他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若是有人私自入牢,赵承誉也拖不了干系,所以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苏秉璋的死归结于外因。 “只是这毒确实是离奇,竟没有人见过,若是向父亲禀告时,只说死于□□,而不知是什么毒,未免有些潦草了。”赵启明道。 赵承誉点头,这是他最为难的一点。 医毒相通,碰见这种难题,赵启明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不如七哥将这瓷瓶给我,我拿去问一问,这是自杀又不是他杀,想必这半瓶□□没这么重要吧。” “这……” 赵启明见他迟疑,玩笑道:“七哥还怕我想不开不成?” 赵承誉被他逗乐了,将瓷瓶递给他道:“你小心些,这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赵启明接了,“七哥放心吧。” 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赵启明邀了孙湘湘到郊外的湖里泛舟,顺便向她请教□□的事。 暖风吹得荷叶一阵响,掀起了一阵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舟上的两个人年纪相仿,长相也都颇佳,好似金童玉女一般,引来不少游人艳羡,哪里知道他们二人谈的不是风月,而是命案。 孙湘湘穿了一身豆绿的儒裙,将头发全都簪在来脑后,显得颇为清凉。 “孙姑娘今日怎么不避嫌了,不怕让熟人瞧了去你与一男子在湖上泛舟?” 孙湘湘啧了一声,狠摇了几下手中的罗扇,“让他们都瞧了去才好,省的每日都提些亲事与我,烦都烦死了。” 她扇了几下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言行有些失礼,轻咳来一声,便直接切入正题,“你在信上说有事要我帮忙,不知是何事?” 赵启明将怀里的瓷瓶拿出来,“楚侯城县令苏秉璋在狱中自杀,服的就是这种□□,只是寻了几个验尸道仵作,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孙湘湘接了瓷瓶,在手中摇了摇,自嘲道:“我本是个治病救人的,这几日来却抢起了仵作的生意。” 赵启明见她将瓷瓶里的东西倒了一些在帕子上,想要去闻,慌忙拦了,“这可是□□,孙姑娘还是小心些的好。” 孙湘湘不以为然,“无事,我自有分寸。”说完又将鼻子向帕子那边凑了凑。 半晌,她沉沉道:“怪不得那些仵作不识得,这种毒我也是第一次见。” “如此说来,姑娘是知道这是什么毒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只在书上见过,无色无味似水般的毒,世间只此一种。” 话说到这里,赵启明心中也有了答案。 “梦仙游!” 二人异口同声,孙湘湘将瓷瓶盖好还给了他,“此毒可遇而不可求,区区一个县令怎么会是怎么得到的?” 赵启明想起自己回京的时候也有人在驿站的饭食中投过此毒,当下疑虑万千,只是碍于在人前并不表露出来,他摇摇头,“人都死了,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多谢孙姑娘为我解惑,他日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听了这话,孙湘湘眨了眨眼,“你别说,还真有,现在就有。” 赵启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话,只在心里暗笑这姑娘真是个不客气的,他本来无心多与人说话,此时又觉得与她说说话也好,乐得一时是一时,不然他怕是要被自己的那些想法逼死,当下挑了挑眉道:“孙姑娘只管说便是。” “帮我出个主意。” “哦?孙姑娘冰雪聪明,被什么事难倒了?” 孙湘湘眼波流转又给自己扇了几下风,娇媚的很,“还不是那些个说媒的人,不如九郎帮我出个主意,想办法让她们从此不登我孙府的大门!” 赵启明瞠目结舌,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姑娘就不怕自己……。”他想说姑娘就不怕自己嫁不出去吗?话出了口才觉得很是失礼,连忙把改了口,“姑娘就不怕自己错过了如意郎君吗?” 孙湘湘傲然道:“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真是有缘那便是错不过的。又取笑道:“九郎想不出主意直说便好,莫想吓唬我。” 赵启明听完了这会却是笑开了,“既然姑娘这样说,那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出个主意予你了,不然不就辜负了修得的同船之缘?” 孙湘湘一愣,随即想到他们现在确实是在小船上,便也一笑。 赵启明道:“方才确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府上再无媒人叨扰,只是方得上岸后才能告与姑娘。”随即一笑便唤了船夫将船拉上岸。 岸上游人如织,不时有几个小孩子追逐嬉戏,孙湘湘上了岸后便一路跟着赵启明走,直到走到了一处人少些的地方他们才停了下来。 “你这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呢?”孙湘湘不解道,一双明眸里俱是疑问。 赵启明一笑,“自是有不能被人看见的好东西。”说完递了一个龙凤紫玉佩递到了她手里,“将这个给你家里人看,他们便再也不会给你说媒了。” 孙湘湘神色一滞,“可是,这……这……”这紫玉佩是皇子亲王们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啊! “姑娘不要不好意思,你帮了我的忙,让你占些便宜也无妨。”赵启明说完冲对面的人眨眨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孙湘湘愣了一会大叫道:“明明是你占我便宜!” 赵启明听到身后的声音不能自已的笑了起来,只是也不回头,越走越远。 游人纷纷侧目,瞧向孙湘湘,看得她脸都红了,忙寻了个道儿离开了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