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来的是早些,我到的时候,就看到同尘师弟被……被问道峰的师兄们围在中间,马师兄好像在踩什么东西,然后同尘师弟就失控幻化了元身。”
“马师兄踩的好像是百芳斋的杏仁酥啊,我认得那个盒子。”
本来就没多一会儿的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追溯到了事情的源头上,江随云一听杏仁酥就什么都明白了,眼神不由得又冷了几分。众弟子原就怕他,这下更不敢跟他对视,目光所及之处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把正努力往人群背后藏的莫青桥露了出来。
一旁的魏兰亭糟心地看了这群祖宗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随云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过来。”
莫青桥以前没跟江随云打过交道,跟所有弟子一样对这个冷若冰霜的仙尊有些打怵,后来跟司同尘结下了梁子,却也半点都不敢在江随云面前放肆,只能等江随云不在的时候才好去寻司同尘晦气。
哪想今日竟闹得这样大,正撞到了清渊仙尊眼皮子底下。
莫青桥一百个不愿意,不住地向莫空桑投出求救的目光,莫空桑也没想到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前还有这一出,他对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十分了解,一听那些弟子的口风便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一个卑贱的妖奴,拜入门中没到半年便有如此进境,可他从小悉心教导的儿子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眼看父亲对自己视若不见,莫青桥心里一片冰凉,只好一步三磨蹭地挪到了江随云面前:“清……清渊仙尊。”
江随云淡淡问道:“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前,发生了什么?”
莫青桥吓得几乎要哭,腿肚子一阵抽筋,止不住地往莫空桑那边瞄,声气比之先前挑衅司同尘的时候更是低了八度:“我……我也不知,我只是路过——”
“我再问一遍,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前,发生了什么。”江随云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莫青桥,看着我说话,别让我问第三遍。”
莫青桥蚊子似地哼哼道:“我……我们拌了两句嘴。”
江随云:“只有拌嘴?”
“真、真的就拌了两句嘴……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一根汗毛都没碰过他!”莫青桥急急忙忙地转向身边那几个弟子,“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人在江随云面前吓得噤若寒蝉,吭吭唧唧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番做派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莫空桑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江随云却没立刻发难,只淡淡地继续问:“你们说了什么?”
他越是不动声色,莫青桥就越害怕,浑身抖得筛糠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就、就不过是些孩子话……没、没什么打紧的……我、我也不知是哪句话惹了那妖……咳咳,师侄不高兴,他便现了元身——”
江随云:“你、们、说、了、什、么。”
莫青桥方才虽没受什么重伤,被司同尘追得满地爬那阵子也免不了磕磕碰碰,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人家的师尊咄咄逼人,他满心满意想替 / 人 / 出 / 气的父亲却默不作声,一腔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冲上了头顶,混劲儿登时也上来了。
“对!我们是起了些口角!那又怎样?”莫青桥猛地呸了一口,大声道,“难道起点儿口角就可以幻化妖身打伤同门吗!难道您清渊仙尊的弟子砸了半个玉衡宗就可以徇私包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那妖奴——”
江随云一撩眼皮:“你叫他什么?”
莫青桥:“妖——”
江随云:“再说一次!”
莫青桥被这灵压震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点邪火登时也没了,哆哆嗦嗦地改了口:“同……同尘师侄。”
莫空桑看到此处,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小孩子拌几句嘴有什么大不了的,清渊仙尊堂堂仙门首座,何必跟几个孩子一般见识?”
江随云转向魏兰亭:“登仙阶和山门所需的寒玉我会去找齐,打坏的房舍树木修缮重建所需银钱皆从我账上取,若再有其他损失直接去苍云巅找我,我先带小崽子回去。”
魏兰亭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时,莫空桑却忽然扬声道:“且慢。”
江随云脚步一顿。
莫空桑转向魏兰亭,侃侃道:“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这位师侄孙今日这番动静可是惊天动地,他虽是您清渊仙尊的弟子,又有仙尊为他打点善后,然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事后弥补并不能掩盖当时之过——仙门清净之地幻化妖身,殴打同门致其重伤,山门和登仙阶乃是我玉衡宗的门面,百年门楣如今却毁于一旦,掌门若是对此不闻不问,日后只怕难以服众。”
魏兰亭万没想到好端端的,战火又蔓延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才笑道:“师叔方才不是还说,几个孩子拌嘴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莫空桑:“虽没什么大不了,可十余名弟子皆重伤,这事难道就这么含糊过去吗?”
“既然是孩子拌嘴动的手,输赢自然全凭自己本事。”江随云一摆手压下正要说什么的魏兰亭,冷笑道,“师叔有功夫在这长篇大论,不妨督促门下弟子勤加修炼,手握仙剑、以众欺寡竟还能‘重伤’,未免太难看。”
莫空桑:“你——”
“至于规矩。”江随云冷冷道,“养教不严师之过,我代他来受这个罚。”